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滴答——”
“滴答——”
六翎羽紧紧抱着脱力昏死过去的十五琉璃,哭得悄无声息。若非神情实在是过于哀恸,沈半溪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眼泪。
沈半溪叹了一声,有些担忧地询问花归月:“师妹,咱们这样子还能撑多久啊?”
她们正身处密密麻麻的断剑残剑的包围之中,花归月撑起六尺左右的金灿灿的剑围,将四人勉强护住。
十五琉璃在一番又癫又痛的歇斯底里之后就晕过去了。
刚好晕在“神游”归来的六翎羽的怀里。
沈半溪当时就想好好跟六翎羽说道说道,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将话咽了下去。
六翎羽一向是面无表情的,相处半年,她表情有变化的时刻屈指可数,比起看上去心神活泼,还有些无伤大雅的变/态小癖好的十五琉璃,六翎羽的气质更像一把千年古剑。
沉默、而永恒。
但是在十五琉璃倒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平静的眼神被巨大的悲痛淹没了,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喉间溢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与十五琉璃高大的身躯相比,六翎羽显得很是娇小,勉力抱着她的样子甚至有些滑稽。
沈半溪和花归月都移开了目光。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十五琉璃虽然昏迷了,对那些断剑的吸引力却没有丝毫下降,那些残剑或斜插于地,或悬浮半空,剑尖全都指向十五琉璃的方向,闪烁着无数道幽冷的光,似是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们紧紧困住。
“一个时辰不成问题。”花归月的呼吸依然平稳,灵力源源不断地流淌在金色的剑围当中。
“见鬼。”沈半溪低骂了一声。
她脑中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全都过了一遍,整个人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好像只能等死。
一个时辰,她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对策。
按照她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的套路,现在正是她身处绝境,该潜力爆发领悟绝技的时刻。
沈半溪尝试着回忆自己两辈子修习过的所有功法,回忆在外婆的飞舟上修行时的心境,回忆领悟那位冤死鬼前辈言之凿凿的所谓心道……
但都收效甚微。
天才门人下山历练,往往是已经修行到了关键节点,需要一些险境的刺激,厚积薄发,一举突破瓶颈。
可没有厚积的人,靠什么薄发呢?
沈半溪大声喊了一声:“前辈?您在吗?我们无冤无仇,您放我们离开剑冢好不好啊?”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还有那番高谈阔论,好像就是她的一场梦一般。
“师姐不必惊慌。”花归月看着她来回踱步的焦急样子,平静地说,“我会护你周全。”
沈半溪摇头:“你每斩断一把剑,就会失去一点剑道的感悟,你才刚刚获得了那么多功法,怎么可以……”
花归月只是说:“不妨事,可以练回来。”
“笨蛋!”沈半溪嗔道,“重修剑道哪里是简单的?若是一不小心损了根基……那是随随便便能补回来的吗,你要跟我一样连结丹都遥不可及吗?”
花归月很平静地说:“我可以。”
“你!”沈半溪头一次因为她这种自信气到自己,恼得直跺脚。
花归月本是好心,此刻也有些不知所谓,干脆利落地怼回去:“一切由师姐做主,请问师姐可有破局良策?”
沈半溪双手突然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几轮,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她颓然蹲下,偏头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六翎羽,心里居然由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六翎羽无神的眼睛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护不住的滋味,如何呢?”
也不知问的是沈半溪还是她自己。
沈半溪抿了抿唇,问她:“师姑,前辈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知道她为何会碎剑吗?”
沈半溪摇摇头。
“是因为我,”六翎羽自嘲地笑,“她本是名剑谱第一的十五琉璃,傲天下,惊四宇,却是因为我,生生受了碎剑之痛,被丢弃在剑冢……”
沈半溪有些疑惑:“您是在进入剑冢前就生出灵智了吗?为何会这样?”
六翎羽好一会没说话,沈半溪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却在这时缓缓开口:“灵智……真是可笑,我本非剑灵,是为了到剑冢里找她才屈居为剑,若我肉身在此,岂会叫她遭受如此折磨?”
沈半溪眼前一亮:“那您的肉身……现在何处啊?能不能找回来把周围这些剑处理一下?”
“献祭了。”
“啊?”
“你以为由人化剑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不光祭了肉身,还散尽气运自毁道基,否则你以为你这种被天地气运抛弃的小丫头纯拼运气能赢过谁?”
沈半溪:?
“师姑,我从小到大其实运气都挺好的……”
“梅不韪哄你的小把戏罢了,命格改不了,暗度陈仓叫你运气好一点还是能做的。有点气运沾身的人都不至于在双亲都是天灵根的情况下得个伪灵根。”
沈半溪:……
她也不恼,对自己被天地气运抛弃的事情接受良好,反而很敬佩六翎羽为了救自己的剑这么豁得出去的行径。
“我是天生没有,师姑您却是自己把气运散掉了,半溪佩服。”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了六翎羽的经历之后,她焦躁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发自内心觉得,易地而处,如果是为了花归月,她好像也没什么做不出来……
沈半溪想:“大不了就在剑围撑不住之后,用这服破烂肉身给她挡上几剑,也不算亏。”
正在这时,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闯入沈半溪的神识。
【滴滴——】
【系统重……连……】
沈半溪险些跳起来。
难怪到了剑冢后再没听见系统的声音,原来是不在服务区。
花归月显然也听见了,琥珀色的眸子望向沈半溪,其中的含义有些复杂。
她不想在一个不知来历,也不知目的的东西的胁迫下跟眼前这个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