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
品完这杯茶,季芜就走进厨房里打打下手,聊了几句家常,柳音就忽然瞥了瞥坐在外面客厅里的两个身影,凑过来小声问季芜:“小芜,柳姨问你个事儿。”
“您问。”季芜觉得她这会“偷偷摸摸”躲着人问话的样子实在有点稀奇。
毕竟往常一直是大嗓门不避着人的性格。
“就是……你跟陈声感情那么要好……”
柳音不知为什么说得有些慢,以至于季芜听到这时溜了下神,有些恍惚地想,她和陈声之间已经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要好了。
“你偷偷告诉我,这小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柳音的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季芜一瞬间抓紧了手中的抹布,随即语气平常道:“我不太清楚。”
说完又笑笑补了一句:“人长大了也不是什么都和我说的。”
柳音闻言叹了口气:“也是,他现在看着可有自己的秘密了。”
季芜低着眼,抹了抹手边的大理石桌面,然后闲聊似的问起:“柳姨,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就是,”柳音顿了顿,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突然特别上进……虽然你来了我们家后他也挺上进的,但跟这个不一样……就上进得好像特别想要追上谁的脚步一样……”
“啧啧,这话可不兴多说,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芜:“……”
“然后就是,前段时间他宿舍那漏水,就回来住了一段时间,不过老是早出晚归的,我偷偷看了他课表,也没什么课……这个你别跟他说哈!而且每次回来还都心情不好,看着手机发呆。”
“我本来想看他天天在那看什么呢,结果我一走近,嘿,他就马上给关了!”
柳音说着说着产生了一个猜想:“你说他该不会被那姑娘拒绝了吧?”
季芜看柳音一副对自己儿子被拒绝很感兴趣的样子,原本应该觉得有意思的,此刻却不太笑得出来,她僵硬地掀了掀唇角,问:“什么时候?”
“你是问早出晚归?就九月份十月份那会吧——诶,这么说来,也有段日子了。”
季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问这个干嘛?是有什么内情吗?还是你猜到那姑娘是谁了?”柳音连饭都有点不着急做了,急忙甩出好几个问题。
“不知道。”季芜又笑了笑,唇色在灯光下莫名显得有些苍白,她又重复抹了抹手边的桌面,忽然问:“柳姨,你希望他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柳音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切菜,听见这问题,眼里忽然怀满了一个母亲对儿子未来婚姻的憧憬,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门当户对,活泼开朗的吧——想想儿子长这么大了也快要成家立业了,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季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没注意到从客厅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的身影。
柳音:“哎,小芜,你别嫌我啰嗦啊,你也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怎么感觉你这姑娘眼里只有工作呢。”
“什么时候你结婚的时候陈声那小子也结婚了,我才是真的放心。”
季芜弯了弯唇,发觉旁边的锅热了,便伸手关掉了开关:“嗯……那您大概率还是得寄希望在陈声身上。”
闻言,柳音似乎迫不及待起来,很有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和他年纪相当,你觉得给他介绍认识一下怎么样?”
“啊?”季芜这会是结结实实愣了下,本来是要拿起锅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锅壁,冷不防被烫了一下,倏地收回手。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后便忽然欺近一道熟悉的气息,一只更快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去冲冷水。
柳音被吓了一跳:“哎呦怎么被烫得这么红啊——都怪我刚刚一直跟你讲话,这厨房里的东西这里是刀,那里是烫的——我出去赶紧给你找那个烫伤膏,冷水记得冲久一点啊!”
柳音急匆匆跑出去,开始在客厅里翻翻找找。
然后陈青远看见了,也加入了翻翻找找。
此刻背即将要靠上另一个人的姿势实在有些近,季芜想轻轻挣脱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时,下一刻却被握得更紧。
来回几次。
像是较起了劲。
季芜只得放弃,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偏过头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声的目光正落在她烫红的手指上,过了两秒才回道:“有一会儿了。”
季芜一愣。
那是听到什么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没说他什么坏话,听到就听到了……
“所以你觉得应该要介绍给我认识吗?”陈声忽然说。
季芜忽然觉得这冷水冲了没一点起效,被烫伤的地方仿佛更加灼热地烧了起来,细细密密地蔓延着疼痛。
她垂着眼,想到刚刚那段谈话,隔了几秒,淡声回道:“跟我没关系。”
季芜发觉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瞬间紧了紧。
下一秒柳音拿着药膏和棉签从外面走了进来,季芜暗暗用力甩开陈声的手,转身拿了药膏,柳音说她别在厨房帮忙了,她便笑着道谢了后便往楼上走。
“我去给她涂。”
这句话在她身后落下后,脚步声便很快靠近了她,却又隔着一点距离。
一直到了房间门口,季芜犹豫了一下没立刻关上门,身后的人便已经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又拿过她手里的药膏和棉签,扯着她手腕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烫伤膏涂上去的触感有些凉,让人舒服了一瞬。
药膏涂完了,棉签轻飘飘地落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握着她手腕的手却仍旧没有松开。
季芜没力气也没兴趣再跟他来一回厨房里的幼稚拉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淡得过分:“松手。”
以往陈声听到她这样说话都会先退一步,这次却没动,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问:“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季芜目光垂着,一副有些疲倦的模样。
陈声皱着眉:“什么也没说你这个反应?”
“我什么反应?”季芜笑了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冷淡,一副完全不想好好沟通交流的样子。
陈声忍不住微微握紧她的手,脸上忽而带上了一点祈求的神色,话语变得很轻:“你……别这样,好不好?”
季芜终于抬眼,轻飘飘地扫过他的脸,又收回视线,偏过头很轻地蹙了下眉,过了几秒,声音总算没像刚刚那般冷了:“前段时间你有来找过我吗?”
“有。”
“我还没说是几月份……”
“几月份都有。”
陈声觉得自己此刻除了和盘托出也再没有其他选择。
“……”
在季芜眼里所谓的“冷淡期”“疏远期”,好像都贯穿着一个她从没有发现过的身影。
季芜看向他,好像完全无法承受这情意似的,胡乱弯了下唇又收回来,恍然想到刚刚那句“门当户对、活泼开朗”,抿了下唇,声音轻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不见。
“陈声,我真的没办法去给你什么……”
“这不重要。”陈声轻轻打断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温柔专注,又好似带了一点孤绝的勇气——
“我能看着你就觉得很好了。”
季芜闭了闭眼,良久,才道:“不值得。”
“值得。”
陈声心道,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