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芜花了点时间,总算让许微明白了她“大错特错”,目送她离开这个阳台后,季芜把外套拿下来,丢给陈声,正想发作。
陈声就拿着外套,低眉敛眼,抢先一步说:“我错了。”
“……”
季芜停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摆了摆手,拉开门回去了。
看着被拉上的门,陈声没动,也没穿起外套,而是就这样站着。
如果有人再次拉开门的话,一定能看到他此刻的目光有些过分柔软了。
……
许微很显然不敢东问西问了,不过眼神还是忍不住来回飘动,季芜装没看见,到了下班时间提包就走。
心里觉得有点糟心。
等电梯的时候碰上陈声,她也不想说话,电梯打开后就径直走了进去。
这栋大楼可真是神奇,八九点入夜时电梯人满为患,五六点下班时电梯里却没别人。
电梯门合上后,陈声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在生气吗?”
季芜一顿:“没有。”
她其实真没生气,她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太对。
陈声:“那你是不太开心吗?”
“没有。”季芜轻轻叹了口气,正想要不开口再说点什么时,电梯忽然在中间楼层停了下来,她便又闭上了嘴。
进来的是一个维修工人,自己运着一块玻璃,嘴上跟他们解释,今天货梯在维修,才走的客梯。
季芜和陈声往后站了站,被玻璃压缩在后面的空间里,运玻璃的人下了几层就到了,抬着玻璃出去时没太注意,玻璃的一条边往后朝季芜的脸上甩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双手臂就先伸过来,直接帮她挡住了那条并不平整的玻璃边。
因为距离太近,季芜清晰地听到了玻璃划过陈声皮肤的声音,一瞬间让她心都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陈声已经开始流血的手臂:“你怎么直接拿手去挡?”
陈声除了一开始微微蹙了下眉,其余看着跟没事人一样,说的话也显然也没当回事:“难道让你用脸去挡吗——我没事。”
“去医院。”季芜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按了电梯,忽略了电梯外那个在着急道歉的工人。
出租车上,季芜不敢做什么处理,甚至在帮他把流出来的血擦掉时也是小心翼翼没触碰到伤口的。
一直到了医院,陈声包扎好了,季芜从他伤到开始就冻着的脸也没有松开的痕迹。
两个人坐在大厅里,等着拿药时,陈声偏头看着季芜,忽然抬起手抹了下她的脸侧,感受到了一点温热,和柔软。
季芜愣了下,转头看他:“你干嘛?”
“看脸还以为冻成冰块了——看来是没有。”陈声煞有介事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
季芜:“……”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就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陈声笑了笑,想逗她开心:“或者你实在有点愧疚的话,就笑一下给我看看。”
“……”季芜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分妥协、九分敷衍地对着他弯了下唇。
随即又绷起脸说:“手都受伤了还不安分点。”
陈声挑了下眉,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听话,忽然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十分值得,不过这话他可没敢说,说出来了估计季芜得有段时间不想理他。
“要不你再笑一下吧?”陈声忽然说,刚刚那个笑太短暂了,他有些没看够。
“?”
季芜显然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瞥他一眼没理。
“再笑一下吧我就安分了。”陈声又说。
季芜不为所动:“我可不卖笑。”
陈声还想再说点什么,季芜就听见叫号声去拿药了,他只得作罢。
后来他就被季芜带回了家,不过他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季芜停住回头看他:“怎么不进来?”
“我回学校吧。”陈声原本以为季芜只是带他回来吃顿饭,但到楼下时,见一个送货员给她送了袋衣服,他往里瞅了一眼,发现大概是他穿的。
于是猜季芜估计是看他手受伤了,想让他留这儿住一晚,但他不太想季芜把床让给他,自己睡沙发又睡不好。
季芜:“有事?”
陈声:“……有点。”
“那就明天再做。”季芜笑了下,显然是不相信:“今天你手都伤了还回学校这合适吗?”
“这本来也没什么。”陈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这会被纱布包扎后已经不太痛了。
“是,没什么。”季芜把包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声音懒懒,听着没什么语气:“回去就能把纱布拆了浸水,然后伤口感染。”
陈声:“……”
他忍了忍,两秒后还是没忍住说:“我能干出这种事?”
“说不准呢。”
季芜倚在一旁,抱臂看着他,抬了抬下巴:“进来,你还要在那儿站多久?”
陈声顿了顿,随即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等吃完晚饭、洗漱完后一出来,陈声就看见季芜弯下腰换床单的背影,背脊拉出了一条线,清晰地印在衣服上。
他看了两秒,走上前想搭把手,下一秒就被季芜头也没转地拍开了:“你和你的手都消停会儿。”
陈声慢腾腾收回手,干脆倚在一旁看她,看了会儿忽然注意到她房间另一侧方格柜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奖杯。
是他送她的那个奖杯。
他顿了下,走过去拿起来,莫名其妙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放这了?”
季芜正好铺完被子,听见这话,回头看过去:“不然呢?这地方就这么大。”
陈声有心想说外面客厅还有那么大位置呢,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而是把奖杯重新放了回去,先季芜一步走了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抬头看着季芜说:
“我要睡沙发。”
“你这手睡什么沙发——”季芜啧了一声,朝里扬了扬下巴:“进房间睡去。”
陈声没动:“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这沙发挺舒服的。”季芜回了句,随即又没了耐心,直接说:“再啰嗦我不理你了——去,睡觉。”
陈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季芜“威逼”的目光里起来了,不过一步三回头,让他进去睡床跟是给了他天大委屈受似的。
季芜在沙发上坐下,回了个陈巧祯说明天约她出去吃饭的消息,然后一放下手机,发现房间门又开了。
回过头,陈声走了出来。
季芜看着他走出来,又在她旁边蹲下,缠着白色纱布的那只手臂落在她手侧,陈声此刻眼睛微微往上抬看她,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错觉:
“季芜,我不想你睡沙发。”
季芜真觉得有点好笑了,怎么就能逮着这件小事儿一直说,而且——“不是,这沙发怎么你了?你对它意见那么大?”
“没有——”陈声抿了下唇:“我挺想睡沙发的。”
季芜轻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头顶,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说:“这沙发不太欢迎你。”
陈声没离开,也没起身,就保持这个姿势看着季芜,她眼皮微微垂下看着人时总让人觉得有点浅淡的温柔,好像整个人就轻轻地落在她眼中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就是觉得你太照顾我了。”
“平常我也不这样,这不是特殊情况么?”季芜弯了弯唇:“——你能不能乖一点,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