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的叔伯扬了扬手里的草帽,指了指林凤至的方向:“是巫在叫你哩。”
祁顿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林凤至跟前。
林凤至见他跑得满头大汗,心里怀着一丝丝愧疚地给他倒了一碗水。
“巫,叫我什么事?”祁吨吨吨喝下水,问道。
林凤至熟练地开始编:“湘君教我做了一种新的吃食,我想着你来同我一起做。”
祁眼睛都亮了亮,语气欢欣:“那太好了,巫,要怎么做?”
不过,继湘君织布图后,他脑海中又大逆不道地出现了湘君做饭图。
哎呀,光风霁月、仙气飘渺的湘君,怎么喜好都如此接地气?不对不对,是济世爱民,急民之所急,也是对巫的拳拳爱护。
林凤至嘱咐他去取了两袋豆子泡上,自己又拿了些石灰过来。
食盐她并未收起,依旧摆放在台面上。
是以,等林凤至听到祁问碗中是何物时,才想起这份纯度已经很高了的食盐。她嘿嘿笑了两声,玩心大起,没有点破,而是催促:“你自己尝尝。”
祁不明所以,看了看陶碗中的雪色,擦干净手,捻起一点儿放到舌尖。那股咸味是如此的直接、明了,如浓墨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他顿时发现了不同点:“只咸不苦,色如白雪绵密。这、这是盐?”
林凤至正了正神色,一脸高深莫测,俗称装了起来:“是呢。”
祁的反应也很得林凤至的喜欢,他眉毛戏剧性地跳起,嘴巴张着大大地啊了一声,他手足无措,呼吸也急促起来。
“巫,这也是你做出来的吗?”
林凤至点点头。
“真神奇,就像之前引雷一样神奇。”祁发自内心地感慨,他昨天在湘君祠外布置湘君驾龙,没进去见到林凤至大发神威。只在外围惊鸿一瞥也足够他畅想一二,更别提往日里趾高气昂的屈氏也在林凤至面前俯首低眉。
“你说这盐我们能卖吗?”林凤至捡起祁掉落的石杵,挑出泡得差不多的豆子到碾盘中。吸饱水的黄豆圆润饱满,轻轻一捏就有浓稠的汁液流出。
祁完全而绝对地服从林凤至:“这盐没有苦味,颜色又洁净如雪,卖给大户们肯定可行。只是贩售私盐需要官方的凭证,如今咱们和县令合作,私下卖盐怕是不好。巫若是真想卖这雪花盐,不若许以县令重利,取得凭证再卖?”
他抢过石杵,自己干碾豆的活计。
林凤至也因他的话陷入思索。纺织的摊子才铺开,眼瞅着会忙得不可开交,她真的要再加一个私盐吗?
林凤至决定将贩卖私盐的事儿先放一放,她如果真的想要增加黔首用盐的便利,应该想办法提高产量而非纯度。
对于吃不起盐的人来说,粗盐也是奢侈。
“巫,你看看可以了吗?不行我再舂一舂。”祁将碾盘上反复捣碎碾成糊状的豆液舀到陶罐中,又加了一捧豆子继续碾。
“可以可以。”
林凤至加水到豆糊里,搅拌均匀后用细麻布将其过滤,又指使祁烧火掌握火候,将其煮沸去除豆浆里的豆腥味。
有了祁来掌控火候,她终于没有手忙脚乱了。
在豆香和火光里,林凤至想到小时候妈妈做豆浆让她看火,刚把豆浆端上火,就出门办什么事了,只来得及叮嘱她豆浆煮沸了记得关火。不出意外地,她看电视入迷忘记了,讨了一顿好骂,和一个香喷喷的豆渣饼。
思及记忆中妈妈的做法,她将麻布中的豆渣留了下来。
一会儿还可以做豆渣饼。
她倒了一碗豆浆给一边看火一边碾豆的祁,感慨道:“有糖加进去就更好喝了。”
糖,那可是奢侈品。此时制糖多用大麦、小米发酵制成。制糖需要消耗大量粮食,产量有限。至于蔗糖的规模化生产,那是汉代以后的事情了。
林凤至叹气,这匮乏的物资。
煮熟的豆浆散发着醇厚自然的豆香味,一口喝下去香浓、丝滑且清甜,回味悠长。
若不是有自己的参与,祁都不相信硬邦邦的豆子能做出醇厚细腻的豆浆。
林凤至笑了笑:“还有更好的。”
她煅烧生石灰,取上层清液加入豆浆中。快速在豆浆中搅拌,直至豆浆里出现絮状物。
祁:!
祁喃喃自语:“湘君太会吃了......”
林凤至敲了敲他的头:“现在是我们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