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昭氏族长、县令、还有......要挑战她的柯珞人的巫。
对方姿态随意,神色放松,正在与身旁之人说话,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巫认得那人,男人是墨家弟子,因为经常帮助贫困的百姓在楚地很有名望。
她无法理解胜宽明明出身不错,姐姐也嫁给了大族昭氏,为什么还要放下身段结交三教九流。也不明白胜宽为什么要帮林凤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
大巫心头划过淡淡的疑惑,却并未在意。她跨进湘君祠,玄色衣角划过门槛,大巫抬首望向祠堂里的神像,她一定会赢。
林凤至拍了拍祁,祁因为太过紧张反而被吓了一跳,林凤至略显无语:“至于吗?不要担心,我能应对。按我说的做,神明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嗯?”
祁抱着箱子,严肃道:“关乎我们柯络人的存亡大计,我一定做到!”
林凤至不想让他那么紧张:“没那么严重,去吧。按我们之前演练的那样,你之前做得很好,今天也可以的。”
林凤至一行人反而落到最后才进的湘君祠。
在他们进去后,祁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屈氏原是楚国三大贵族之一,世代掌管着楚国宗族事务,原本就与湘水流域的祭祀紧密相连。屈原投江之后被他们神化为水神,进一步垄断湘水流域的祭祀。他们垄断了祭祀的知识,在湘水流域扮演着沟通人神、主持祭祀、以巫术治病等角色。
他们收取贡品、占卜费用、医术支出来进行敛财,为了垄断祭祀,他们将外族成为巫觋的道路变得极为苛刻。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屈氏获得的不只是钱财,还有参与地方治理的权力。
他们的权力,大得县令和昭氏都眼红,所以这也为什么昭氏和县令都很爽快前来观礼的原因。
固然有胜宽的面子在,但也希望屈氏马失前蹄,然后瓜分利益。
林凤至相通这些,脸上笑意不减,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她都要成为大巫,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挑战大巫,一共分三部分:占卜问吉、驱疫祈福和降神祭祀。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降神祭祀。
大巫一马当先,戴上黄金首纹面具,只一双眼露出。她轻盈跃上祭坛,屈氏的巫觋们奏响激昂的鼓声为她助阵。
大巫直面三座神明塑像,身形如鹤般弯下了腰。塑像前铜镬中燃起艾草和蓍草,大巫高声唱着祷词:“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
问卜蓍龟,告余以吉凶!”
龟甲投入铜镬之中,骨脂和艾草灰混合的味道弥漫在湘君祠内,鼓点越发激昂慷慨,大巫的身体犹如湘江边上最轻盈的鸟儿,玄色的衣衫随风似翼。
屈氏修习巫觋的男男女女们齐声唱和:“问卜蓍龟,告余以吉凶!”
声音摄人。
胜宽看看大巫娴熟有灵性的动作,又看看林凤至稍显稚嫩的脸庞。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问她:“你可有把握?”
林凤至直白道:“占卜问吉,我不如她。”
胜宽眼前一黑。眼珠子一转,看到观礼众人神色肃然,已然被大巫代入情绪之中。胜宽想了想勇,又想到林凤至说的花楼织机和礼物,咬了咬牙说道:“待会儿你就跟我走。虽然我文不成无不就,但我在此地还有三分薄面,看在织布机的面上,我护你周全。”
挑战大巫成功固然会有很大的利益,一旦失败,柯络人全族都会成为屈氏的附庸族裔,形同奴隶。
林凤至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感动:“多谢你啊,不过,怕是用不上的。”
胜宽并未注意到,在场的柯络人脸上并未有惶惑不安,只有对林凤至坚定的信任。
县令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异彩连连。
大巫收势,腰间的玉琮叮当作响,她取出铜镬中的龟甲,指尖抚过龟甲背面上的裂纹,七纵六横三斜。
大巫解过无数龟甲,她拿起龟甲在耳边,仿佛能从龟甲中听见占卜的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