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回了家,刚进门秦般般就扑了上来。
小姑娘抬脸瞅着两人,急切问道:“娘,柳哥,钱要到了吗?”
坐在院中看书的秦容时也抬起头,朝着两人看了过去,似乎再等他们回答。
柳谷雨没有答话,只摸了摸秦般般的发辫,又扭头对着崔兰芳说道:“娘,你去把家里的田契拿出来吧。”
崔兰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点头朝屋里去了,柳谷雨则直接进了灶房,取了两大块红糖用油皮纸包好。
这是他做冰粉剩下的红糖,本来打算留着之后摆摊用,现在有别的用处,就先用着吧。
他提着红糖出去,正好看见崔兰芳也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盖了红印的契书。
“走,去村正家!”
崔兰芳和柳谷雨往外走,眼看着两人走出院门,秦容时忽然放下手里的书,说道:“我也去。”
看娘亲、哥哥都出了门,秦般般也赶忙追了上去,到最后竟是一家四人一起出动。
村正一家在村里过得滋润,住着青砖瓦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院子外还修着丈高的院墙。院中植有一棵老枣树,长得高大,有好几根绿枝探出墙头,枝叶稠密,织起浓浓的荫绿,其上挂着好些大小不一的枣儿。
“村正在家吗?”
柳谷雨上去敲了门。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汉子上来开了门,来人叫“方武”,是村正的女婿。
陈桥生只得一个独女,如珠如宝般养大,舍不得外嫁,再加上家里有条件,就给她招了上门女婿。
“爹,来人了。”
方武朝后喊了一声,柳谷雨顺着门缝朝里看,见枣子树下摆了一把竹摇椅,陈桥生就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盘盐水花生,吃得正欢。
看到来人,他才放下花生慢悠悠站了起来,疑惑问道:“秦家的?你们过来有事儿?”
柳谷雨没有直接说田地的事情,而是把手里的两包红糖递了出去,笑道:“听说敏姐有好消息了?我从家里包了两块红糖过来,就留着给她坐月子时煮水喝。”
敏姐就是陈桥生的女儿,全名叫陈敏。
陈桥生做村正也有十多年了,往他这儿送东西的人不少,有些是想要讨好他的,有些是想要请他办事的。
他是个人精,立刻明白柳谷雨几人上门是有事相求。
东西送到门前,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陈桥生拍了拍方武的肩膀,低声说:“阿武,收起来吧。”
说罢,他又冲着柳谷雨等人笑,热情道:“快快快,都进来坐吧。”
他一边说,一边到檐下搬了两条板凳到院子里,又把那盘盐水花生递给几人,继续笑:“尝尝看,我家敏姐煮的,味道还不错!”
柳谷雨也不客气,当真抓了两颗剥开尝了尝,还很给面子地夸了两句。
倒是秦容时先开口说了话。
他坐得端正,两腿并拢,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严肃得像个小古板。
秦容时说道:“村正,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果然如此。陈桥生心里默念一句,后又继续笑了两声,道:“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个村儿的!我是上河村的村正,有事儿自然会帮!”
秦容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朝崔兰芳递了个眼神,等她从怀里掏出那张田契。
他才说道:“我家里原有两亩田地。前年租给了陈家,当时也是请您作证写的租契,可如今陈家拖着租子不肯给,我们上门去讨也没个结果,实在没法只能寻到您这儿了。”
见秦容时说得有条有理,柳谷雨就没在开口,坐在一边悄悄剥花生吃。
听到是这件事,陈桥生不由皱起眉,不自觉伸手捋着胡子,为难道:“这件事啊……嗯,这事儿是陈家理亏。可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陈家要实在没这个钱,就算我上门去要,他也拿不出来啊。”
秦容时说:“是这个理。可也有一句话叫‘救急不救穷’,我家不是财主善人,做不了施恩布德的事情。所以这田我们不租了,今天来找您,就是想把这租契销了。”
陈桥生这才明白秦容时的意思,转念一想也觉得有理,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问道:“只把田收回来?租子不要了?”
听到这句话,柳谷雨花生也不吃了,立刻反驳:“那可不成!”
那不还是要钱吗!陈桥生又开始为难。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村里也是常有的,他这个村正也经常处理这些纠纷。可事情不大,办起来却难,就说陈贵财一家,穷是真穷,找他们要钱那不是逼人卖儿卖女吗?
他正为难的时候,秦容时先说了话。
“陈家虽然拿不出钱,可这时节正是秋收,田里不是有粮食吗?我家拿粮食抵账也是可以的吧?”
听到这儿,柳谷雨就亮了眼睛,没想到秦容时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陈桥生一愣,下一刻又大笑:“好好好,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不过陈贵财一家可泼得很,到时候死皮赖脸在田里不肯走,不让你们割稻子可咋办?”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陈贵财一家穷得可怜,可那无赖自私的性子也十分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