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废物!”皇帝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碎瓷溅在底下大臣身上。
大理寺卿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后背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官袍,他肩膀不住地颤抖,“陛下……陛下息怒……臣已派人去搜捕,那刺客受了重伤,必定……”
“必定什么?”皇帝冷笑一声,他缓缓起身,“必定像上次一样逃之夭夭?还是必定再给朕来一出劫法场的好戏?”
“陛下恕罪!臣等失职……”执金吾面色难看,他用余光盯着一旁的大理寺卿,要不是大理寺卿想要揽功,让他手下的侍卫去搜查长安城,何致于让那刺客从刑场逃走了。
皇帝猛地抬脚踹在执金吾肩上,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朕看你们是存心要朕的命!”
执金吾迅速重新跪好,不敢发出一言。
皇帝转身走回榻上,突然厉声道:“来人!把今日值守刑场的侍卫全部拖出去斩了。”
大理寺卿闻言如遭雷击,身形瘫软在地,“陛下!陛下开恩啊……”
“还有你,罢官流放。”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有侍卫上前将大理寺卿拉走。
宰相府。
消息传到萧伯瑀耳中时,大理寺上下官员几乎换了一轮,大理寺卿被罢官流放,负责刑场的守卫全部被砍头……
萧伯瑀手中的笔一折,笔墨晕染了奏疏上的字迹。
刺客迟迟未被抓拿归案,他早有预料陛下会动怒,原本他要上谏陛下,请陛下多加斟酌,莫要激化民心。
可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大人?”长史王横惴惴不安地看向他。
萧伯瑀缓缓抬头,声音出奇地平静,“多少人?”
王横咽了口唾沫,艰难出声:“刑场当值的守卫有三十六人……”
三十六条人命,却比不过天子一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伯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将折断的狼毫笔搁在砚台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本要上谏的奏疏上。
方才的墨渍飞溅在奏疏上,越看越像一团化不开的血。
良久,萧伯瑀才缓缓开口:“传令大司农,以抚恤之名,拨银按例分发各家。”
王横怔了怔,还有些顾虑,低声道:“若是陛下知道了……”
萧伯瑀抬眼,眸色渐深,“陛下雷霆震怒,乃因刺客猖獗,守卫虽有过之,但因悯其忠勇,朝廷不能吝于抚恤之情。”
王横会意,深深一揖,“是,下官这就去办。”
几日后,皇帝亲自任免大理寺卿,这人是后宫一位宠妃的父亲,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因父凭女贵,一跃升迁至九卿中的大理寺卿。
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洞察力”倒是异常敏锐,不到七天,便在一处乐坊抓到了那两名逃窜的刺客。
不知为何,那两名刺客在牢狱中“畏罪自杀”了,此事明面上已经了结。
…………
皇子府中。
小太监低垂着头,双手端着一盆血水从一处偏僻的庭院快步走出。
庭院之中,正是那逃窜的两名刺客。
不知是不是走投无路,那名刺客从刑场救人后,竟又回到了这里。
可受了刑的人伤势太重,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便要裂开一次。
都已经几天过去了,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伤口开始腐烂……
刺客握紧匕首,在烛火上反复灼烧,刀刃渐渐发红。
“忍着点。”刺客低声道,声音沙哑。
榻上的人咬住布巾,额头青筋暴起。
刀刃贴上腐肉的瞬间,“嗤”的一声轻响,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屋内弥漫。那人浑身剧颤,喉间溢出闷哼,指节攥得发白,几乎要将榻沿捏碎。
腐肉一点点刮下,脓血涌出,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持刀的手很稳,可额角的汗却滚了下来。
榻旁放着几瓶金创药,是赵从煊吩咐小太监送来的。
刺客的眸光幽深,思忖良久后,他还是拿起了药。
书房内。
赵从煊缓缓放下手中的墨笔,案上一幅墨竹图映入眼帘,竹身高节,竹叶细长,像无数柄剑指向高处的岩石。
片刻后,他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将画卷点燃,直至烧成了灰烬,才缓步出了门。
深秋九月。
长安城街道两侧的树叶褪了青翠,渐渐染了枯黄。
金銮殿上,一众大臣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皇帝临朝,大臣们交头接耳,周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直至小半个时辰过去,皇帝才慢悠悠地坐上龙椅。
整个早朝,皇帝明显是心有疲敝,而后早早地退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