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沙里飞的飞沙寨是巫梁州的一霸,那流魂谷就是长辛境内□□势力的领袖,是妖魔中的妖魔,煞星中的煞星。
光是听到他们的名号,都能让西北三州六府的人们恐惧到夜不能寐。
舒绿乔登时饶有兴味,“这么说,孙金龙、沈银雀和张铜虎这些个你都认识?”
沙里飞听她报出名号,含糊其辞道:“小的曾经远远的见过孙大爷的佛面……”
月姬挑眉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放过你,乔木狼就会找上门来?”
沙里飞霎时沉默,也不知是在掂量自己在乔五爷心中的地位,还是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最后他还是道:“不错。我飞沙寨平日里对乔五爷忠心耿耿,礼敬有加,想来出事他也不会对我们置之不理。”
舒绿乔这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那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沙里飞面露喜色,还没等她笑出声来,幽玄剑寒光闪过,一根拇指和弯刀同时落地,沙里飞捂着右手掌,惨叫哀嚎出声来。
“呜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失去右手拇指,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拿刀。面前女人的狠毒,更着实超出他的想象。
舒绿乔道:“你不是很喜欢割断别人的手指吗?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派人去把那位乔五爷请来,三日之后,我要是见不到他,就把你的脑袋挂到外边的城楼上!”
沙里飞瞪着恐惧的眼睛看她,“你,你和乔五爷有仇?”
舒绿乔蔑然冷笑,“就凭他也配?”
说着视线看向其他马匪,“你们谁去?”
舒绿乔视线扫到,群匪战战兢兢,却都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逃离这里,但碍于这妖女杀人如麻,又怕争先恐后被她一剑杀死。
见他们瑟瑟发抖,低眉垂首不敢说话,舒绿乔索性随意点两个看着胆小的,“你们知道怎么找到乔五爷吗?”
两个匪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沙里飞凑近他们一番耳语,两人再看他两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镇去。
见马匪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镇民们死里逃生,俱都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对她们千恩万谢。
雁妃晚连忙将人扶起,一阵宽慰。镇民们劫后余生,犹还心有余悸,等到他们浑浑噩噩返回家中,看到街上和门前亲人的尸体又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李老汉强忍丧子之痛,招呼雁妃晚和舒绿乔她们住进家里,让玖儿招待。舒绿乔让人帮老汉处理后事,也没客气的住进府中。
她们还要等乔木狼找过来,这三日她们还要留在这座走马镇。
里长爷孙失去至亲,悲痛欲绝,雁妃晚哪里还能让他们招待?等月主的人清理完房屋,她们的一切用物都是自取自足。
等到关上房门,雁妃晚这才说道:“斩奸除恶,是我的本分,你帮我,就不怕得罪他乔木狼?”
“哼,你少拿话激我,”舒绿乔语气嚣张傲慢,“流魂谷,不是是九幽秘海的看门狗而已。”
听她的态度,真将令人闻风丧胆的流魂谷视如无物,“若是杀个流魂谷主或许还麻烦点,像沙里飞这种打家劫舍的强盗,我就杀了有又何妨?”
三天之主的地位在邪道仅次暗尊,虽然不好直接干涉邪道十三门的内务,但像沙里飞这种流魂谷辖属的小头目,她还没放在眼里。
舒绿乔又说起别的话来,“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没人能找到九幽秘海的入口吗?”
雁妃晚轻揺螓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黑沙漠吗?”
玲珑还是摇头,但心中却已经有所预感。
果不其然,月姬道:“因为流魂谷在黑沙漠中,而九幽秘海的入口,就在流魂谷的深处。”
雁妃晚神情微动,不由心惊,“难怪这么多年无人能找到秘海的所在,原来竟是在流魂谷中?”
舒绿乔微微颔首。玲珑道:“你是打量着,让乔木狼带我们去流魂谷?”
“不错,”月姬道,“我幼年离开秘海,回来的次数寥寥可数,虽然大体还记得路线,但想要安稳的穿过黑沙漠,还是让他们的人做向导最好。”
既然舒绿乔都这么说,雁妃晚也只好留在走马镇等着乔木狼到来。
走马镇历经浩劫,基本是家家素缟,门门带丧,雁妃晚和舒绿乔走出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哀绝的景象。
雁妃晚更是痛恨那群灭绝人性的马匪。盘算着若非此次以九幽秘海之事为重,她定要想办法灭掉祸乱西北的流魂谷。
等到她们同行去镇门楼处勘察地形,以备不时之防,敏锐的两人就立刻察觉到身后的特殊情况。
有人在跟着她们。
本来还道是镇民们担忧她们的安全,暗中派人跟随,但当雁妃晚对上那些闪烁又畏惧的眼神时,她就已经明白,这些人是在监视她们……
心中感到一阵莫可奈何。月姬更是悄然跟她直言道:“呵,他们是怕我们一走了之,把灾祸带给他们……”
玲珑轻轻叹息,没有说话。
月姬继续道:“我听手下的人说,昨天夜里有人去给关着沙里飞的柴房送饭。”
“怎么会?”雁妃晚感到不可思议,“那可是他们的杀亲仇人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德报怨,难道这里的镇民既然生性淳朴到这种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月姬冷笑道:“西北马匪猖獗,良民闻风丧胆,早就没有抵抗的勇气。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能击退乔木狼,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呢。”
见玲珑容色淡淡,月姬语带调侃道:“怎么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心中可有怨吗?”
这些无知的镇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但没对她们的帮助感恩戴德,甚至还让人监视着她们,唯恐她们逃脱,更恐惧被马匪强盗的雷霆之怒波及。
说句恩将仇报,不识好歹也不为过。
但雁妃晚却神情平静的说道:“世人畏惧凶暴,明哲保身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惩奸去恶,锄强扶弱原本也是我辈之责,何怨之有?做事为人但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月姬眼底蕴着笑意,“这话要是让别人来说,我只觉得他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就觉得这是你真情实意的。”
雁妃晚笑里带着自嘲,“在你心里我是这么正直的人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月姬收敛起笑,“你光风霁月,冰魂雪魄,如果不是我,你依然还是那个正道侠女的楷模吧?”
雁妃晚也看向她,星辰般的眼眸深邃,意味深长,“你就没想过,我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我或许是个卑鄙的人呢?”
回想起大师姐对她的指责,她心有愧疚。也许她确实有不得已的理由,但她也确实的在伤害和利用着她们……
她看向月姬的眼神也越发别有深意,舒绿乔见她眼眸深邃,一时粉颊浮起热意,别过脸不敢与她直视。
雁妃晚心中却道,也就只有这个小冤家,会以为她是个正直,良善的人……
沙里飞的飞沙寨和黑狼堡距离不远,乘快马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就能到达。放走的马匪骑着马带着沙里飞的信物,直奔乔五爷的山头。
他们马匪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为的就是金钱和利益,跟着沙里飞作威作福是有的,要说有多大的情义倒也不见得。
他之所以要去搬救兵,一是大盗沙里飞恶名太甚,怕他若是生还对他施以报复;二是富贵险中求,他若请来乔五爷救出沙老大,这日后飞沙寨的第二把交椅他也不是不能一坐。
黑狼堡就坐落在乌岩山上,山高道险,守备森严,除一条大道直通石堡,其他道路都是易守难攻。
石堡门前有强匪看守,见一骑奔来,连忙摆开长矛,高声喝道:“什么人,敢闯我黑狼堡!”
马匪急忙跳马,拿出金沙令,“小的是飞沙寨的,敢问乔五爷在堡中吗?”
石堡守卫拿过金沙令一番端详,然后再丢还给他,说起话来有些傲气,“原来是沙寨主的人,五爷和七位寨主都在,你们沙寨主呢?”
马匪连忙叫道,“快!快通传,就说我家寨主出事啦!”
铁壁森严的石堡阴森晦暗,宽敞的大厅燃着九架火炬,每架火炬前方丈余的地方都摆着一把交椅,总共八张。最上首的义字旗下的交椅更是气势非凡,与众不同。
九架火炬,九把交椅,这就是巫梁州最有权势,也最让人恐惧的九大马王。
马匪通常不会自称匪,他们通常都叫自己马帮。当然,和宁西那群依靠贩卖茶叶进西域赚取辛苦又危险的利润的马帮相比,他们西北的马帮干的都是无本的买卖。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就是没本的买卖,但也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儿上的活计。
再过两天就是黑狼堡聚义的时日,每隔半年的十五就是八大寨的马王向五爷孝敬的日子。金银珠宝,奇玩美人,但凡能入五爷眼的,他都是来者不拒。
若是礼物送得合意的,甚至有机会跟着五爷去传说中的流魂谷拜见孙大爷和沈家姑奶奶。
按理说,往年的这个时候,八位马王该当早已齐聚黑狼堡才是,今年飞沙寨的沙当家却迟迟未至,着实令人费解。
但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敢在乔五爷面前说三道四,原因不外乎,听说五爷对沙当家新孝敬的美人很满意,近来很是受五爷的恩宠。因此也只敢以一种意味深长又略带试探的眼神看向最上首的乔爷。
作为这三州六府九大寨的首领,乔木狼的宝座与八大马王都是不同的。他斜斜倚靠在他那张铺垫着雪白狼皮的铁木交椅上,左掌抚摸着扶手的那颗狼头,右手握着金杯,如恶狼般阴翳的眼睛玩味的欣赏着七位马王对他既恐惧又讨好的表情,享受着这种万人之上的权威带来的快感。
这些人都是能主宰一方的巨匪大盗,然而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群温顺的,收敛利爪的幼狼。
乔木狼名字带着狼,模样也跟恶狼无异。他生着阴鸷的眼睛,像狼那样的鼻,咧开的嘴总是带着笑,像是狼在嚼碎猎物的骨和肉。
他赤光着半身,肩背裹着狼皮,露出的胸腹劲瘦而有肌肉,骇人的刺青布满他的身体,两条手臂奇长,坐在宝座时,手指都能触及地面。
乔木狼看着他们,就像是狼王在巡视它的领地和臣民,在重兵调去防御西域的现在,二州六府就是他的黑暗王国。
还没等他这位狼王训话,山门的守卫匆匆闯进这聚义厅来。
“报——沙里飞的人手执金沙令求见五爷!”
突然闯进来的守卫让乔木狼感到不悦,听到的通传更是让他脸色难看起来。
他瘦长有力的铁掌紧抓着扶手的狼头,眼神阴鸷的扫过众人。七大马王倒抽凉气,战战兢兢的没敢抬眼看他。
但听乔木狼冷冷笑道:“沙里飞好大的排场啊,这时候请不来,就派个小的打发我?”
七大马王中有人起出心思,趁机给乔木狼上眼药,“五爷明鉴,我看啊,这沙当家自打上回讨着您的欢心,也是越发的不懂规矩……”
属下的那点心思,乔木狼哪里不知道?他抬起手打断他的话,道:“叫他进来。”
守卫连忙去传,马王悻悻的坐回去。
也就半刻钟的功夫,沙里飞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进堂来。
乔木狼摇晃着金杯,睨着来人,姿态高高在上,“你家沙寨主好大的规矩啊?我倒要看看他这回给我带着什么孝敬?”
谁知来人忽的扑通跪倒在地,重重的磕出个响头来,“五爷!求您救救我们当家吧!”
咚窿——
金杯落地,乔木狼圆睁着眼,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