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岁第二天醒来,日头也不早了,他平日里觉少,很少有一睡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撕裂神魂的损伤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他睡眼朦胧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里被他卷在怀里,昨日刚洗过的头发经过一夜的揉搓也变得乱糟糟的。
关长岁打了个呵欠,外衣也没穿,估计是柳逢春给他拖了,看来这人伺候人还挺有一手,关长岁这么想着索性直接登上靴子向外瞧。
他还以为柳逢春此刻没地方去,必定在外边坐着,没想到房间外屋空无一人,倒是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和两碟小菜,小菜用简单的料汁调过,隐约还闻得见蔬菜原有的清香。
关长岁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估计刚送来没多久。
桌上只放着一双筷子,摆明了这是给他准备的。
虽说到了这个阶段的修士吃与不吃都无所谓,但关长岁毕竟才二十郎当岁,对口腹之欲依然有很强的执着,在云门仙宗也是三餐必按时享用的主。
白粥顺滑粘稠,小菜清爽脆嫩,比起昨夜的大鱼大肉,今早的清粥小菜吃的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关长岁鼓起腮帮,眯着眼享用。
等他将三个碗碟清空,回里屋穿戴整齐,又叫客栈伙计上来收一下碗筷,顺便跟人家道谢:“我这早饭是你们送上来的吧,有心了。”
伙计手脚勤快地收拾碗筷,顺便擦了一圈桌子,笑着回道:“嗐,都是我们该做的,更何况您身边那位仆从特意叮嘱过,大概什么时辰跟您送上来,我们哪敢怠慢。”
关长岁眨眨眼,有些意外。
柳逢春是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的?
他单边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心想看来对方在扮演仆从这件事上还挺尽忠职守。
“对了,我一醒来就没看见他,你瞧见我那仆从去了哪里了吗?”
伙计端起托盘,转身欲离开:“没瞧见呢?估计是去东边的集仙会了吧,据说那地方好东西不少呢,近日住这的仙长大都回去那边,据说热闹得很。”
关长岁本来计划着休息一夜第二天就出发去御金州,见伙计说得热闹,他又岂有不凑热闹之理?
他伸了个懒腰,亦跟在伙计身后下了楼。
东边的集会人头攒动,人多到近乎杂乱,嗡嗡的交谈声混着偶尔几句高亢的争吵,听得人额角凸跳。
就这样还有源源不断的修士往里挤。
“挤什么啊!有什么好挤的啊。”
“那你别挤啊,谁让你往里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谦让谁。
热闹到是真热闹,照这个架势,要是此刻突然有人发动攻击,集会上所有修士必定全军覆没,连实施展器的空间也没有。
此地的摊位都是有买卖需求的修士临时租赁来的,一般代表着来人稍有背景,或者东西货真价实。
还有一部分人不愿花这个价钱,就找个高一点或空一点的位置,扯着脖子高喊自己有好东西,但是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可就见仁见智了。
关长岁没硬往里钻,而是跳上旁边的屋檐,饶有兴致地看着下边涌动的人群。
他倒是想进去一探究竟,可惜连个下脚的位置也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另辟蹊径找了个风水宝地,结果一扭头,发现还有一个同道中人,以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姿势蹲在屋顶上向下看。
对方身穿一套青灰色短打,右手握一柄长刀,头发很短,额头缠了一条和衣衫同色系的额带,在脑后随意打了个活结。察觉到关长岁的视线扫来,对方亦扭头对视,关长岁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算是打个招呼。
看面对方相似乎比关长还要小几岁,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把脑袋转回去。
关长岁横着平移过去靠近对方,又起了攀谈的心思,于是问道:“兄台也是来这买东西的?”
谁料对方却突然拧了眉头,缓缓转头,神色犹疑地看向关长岁,看得关长岁有些发毛。
“兄台,我再好看也不用这么目不转睛吧,还怪不好意思的。”虽然他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激起一点点神色的变化,依旧木然道:“你身上,有死人味儿。”
关长岁:“?”
关长岁没理解他说的死人味儿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抬起袖子闻自己的胳膊和衣衫,皂香混着一点点花香,是昨夜沐浴过后残留的香气。
总之和“死”一点不沾边。
关长岁神色古怪地看向对方,问道:“兄弟,你是鼻子坏了还是单纯咒我?咱俩第一次见,应该无冤无仇吧。”
“奇怪。”对方歪着头看关长岁,关长岁也歪着头和他对视,从他眼中看出一点兽性的天真。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关长岁道,“道友,我是云门仙宗关长岁,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对方回话,底下拥挤的人群中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哎!怎么有两个人从房顶上走?咱们也从房顶上过去吧!”
这一说不要紧,登时推搡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关长岁,一个个蓄势待发就要飞身涌上。
“喂喂不是吧。”关长岁赶忙站起身,他蹲在房顶本就是为了避开拥挤看热闹,现下眼瞅着自己就要成了热闹,他可一点都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