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目光一凝。原是有条红影从魔宫的位置翻飞而出,不两下就凭空立在他身前十丈左右的位置。
“天还没亮呢,”辛芜刚站定就开口,语气轻飘飘地,“太子殿下就到了,实在扰人清梦。”
归重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可魔尊来得如此快,我还以为魔尊这一夜根本没睡。”
这确实是事实,但辛芜面上根本毫无破绽。“所以太子殿下是想与辛某夜谈?”他虚着眼往后望去,神界大军乌泱泱一大片,“不得不说,阵仗大了些,辛某受宠若惊。”
“要我说,魔尊才是好胆识。”归重也不为所动,“我神界一动,魔尊怕是立刻就知道了。此时却孤身前来,莫非魔尊想以一人之力抵我神界全军?还是说——”他拖长音,“有什么埋伏在等着?”
“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辛芜连连摇头,似乎他真有那么痛心,“年轻人就爱喊打喊杀,我一把老骨头却是不爱的。我就是想知道,殿下如此冲动行事,陛下竟然也允了?”
归重又回给他一个假笑。“我神界内部事务,就无需魔尊操心了。若是魔尊还记得自己如何在夏园逞的威风,便理应知道此时怎么做才是对的。”
“难道是我弄错了?”辛芜高高扬眉,语带讥讽,“堂堂神界,竟然还担不起一小块园子的损失?”
“园子担不担得起是一回事——”归重倏尔沉下声音,“我问你,扶摇人呢?”
官腔打完,重点也来了,辛芜收了自己讥嘲的神色。“扶摇在哪,与你何干?”
归重简直要冷笑出声。“‘与你何干’?这话应当是我问你。你直接把扶摇掳走,你问过她的意愿没?既然她没同意,那我要求你把她交还不是合情合理?”
辛芜被这一连串的质问踩到痛脚,脸色跟着难看起来。“你又怎么知道她没同意?更何况,她和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提出‘要求’二字?”
“扶摇是我神界的客人,我亲自邀请她来的,我如何不知道她乐意与否?”归重立即反唇相讥,“倒是魔尊不请自来,当众掳走她,许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莫非魔尊还想否认不成?”
“我今天倒是第一次知道,为了区区一个客人,神界竟想要与我魔界开战。”辛芜也不甘示弱地刺了回去,“依我看,你们神界原本就想动手,此时不过找了个便宜理由罢了!”
唇枪舌剑这么多来回都没一条有用信息,归重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要见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扬起手中长剑,遥指着辛芜的方向,“若你不愿交出扶摇,就别再废话了!待我踏平魔界,自会找到她!”
放言狂妄,又刻意放大声音,原本就已经挤到路上楼顶观察情况的魔族顿时骚动起来。魔宫守卫也已经倾巢而出,在辛芜身后排开阵法,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
见得此情此景,一直跟在后头的宗信有些紧张,上前半步,想要提醒归重注意言辞。但归重抬起左手,直接制止了。
“魔尊这会儿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你就想听这话,对吧?”他哼笑道,从眼睛到语气都毫无温度,“师宜风刚被你下了狱,你手中的可用之人完全不足以抵抗我神界大军,便想要我激怒更多的人?你说我想要开战,你自己又何尝不想呢?”
这几句话比之前的更直接地刺中辛芜内心,他简直要恼羞成怒了。“面子功夫确实碍事。既然殿下不想要,我们也不必那么麻烦,直接就……”
忽而,有道滚雷凭空炸响,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双方人马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只见得漆黑的闪电撕裂云层,直愣愣地劈在酆泉之上。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在雷声闪电的紧密交织里,原本平静的血色湖面翻滚起来,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这明摆着是天璇境的雷劫,辛芜顿时大惊。他的手指暗暗在宽大袍袖里掐了个诀,面色立即变了。趁他暗中调兵遣将的时候,她到底做了什么?
归重也认得酆泉,同样知道这不是正常现象。此时再看辛芜黑如锅底的脸,他顿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顾不上询问,他抢身而出,直接朝酆泉塔的方向飞去。
“殿下!”
“殿下!”
一群神兵神将阻拦不及,又见归重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进退维谷,不由面面相觑。宗信最为心焦,也管不了可能的陷阱什么的,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个瞬息之间,归重就到了酆泉边上。酆泉上空有魔宫的禁飞结界,本身又对修真者有极大损害,他只能仔细地在胡乱翻滚的水花里分辨,试图找到奉扶摇的蛛丝马迹。
宗信在他之后赶到,还没落地就急忙劝说:“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光是靠近就能感到全身发冷!
归重充耳不闻。“扶摇!是你吗?”
他的大喊没能得到回应,而辛芜也匆匆地到了。
“你把扶摇掳走,就是为了扔进酆泉?”归重立即对他怒目而视,“要是扶摇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要你为她偿命!”
换做刚刚,辛芜必定尖刻地刺回去,但这会儿他没心情。“我才没有!”他直觉地为自己辩解,“我要她好好待在塔顶!肯定是师宜风骗她下去的!”
这无疑就是默认了。归重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指望奉扶摇和翻涌的滔天血水没关系,现在简直心生绝望。暂且不提奉扶摇怎么就到了天璇境;雷劫加阴气,哪个都是要人命的,她要怎么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