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事,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奉扶摇一字一句地道,“所以,若是你产生了负疚或者其他类似的情绪,完全没有必要。我被简亦心骗是我与他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那是我自己的失败。”
那些希冀消失得和它们出现时一样快。辛芜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源于感激?或者认定这是我的失败、憋着一口气想要翻盘?”
总体来说差不离,奉扶摇点点头。
辛芜眼睛开始发红,看起来几乎要气炸了。“没错!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只能找到残荷败叶!我不甘心为你报仇不得反而被杀!我还不甘心——”他突然逼近两步,奉扶摇本能地往后仰,腰部硌到了石质栏杆边缘——再不退的话两人的脸都要贴上了——“再来一次,你还是被别人抢走!”
里头信息量过于巨大,奉扶摇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上辈子可以理解成辛芜没能从简亦心手里抢到她的命,这辈子该怎么理解?辛芜该不会觉得,他只是迟到半步,她就把一颗芳心许给归重了吧?
暂且不提这事还没成真;即便这是真的,爱情也并不是一种能够先到先得的东西。
在极近的距离里,辛芜死命瞪着她,鼻翼微微翕张,似乎正努力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还是不信我?”
听出里头浓浓的失望,奉扶摇不由自主地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上半身悬在酆泉塔外,辛芜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推得掉到血池里去。“那个,我……”她尽力委婉地表达,“没感觉到。”
一上来就威逼她做随身护罩,全程使用假名假面,到头来还不告而别,她只听得一个三界帝君白月光的流言……谁信才是真傻吧?就算照师宜风的标准,冒险掳走她、让她住酆泉塔顶、身上极可能带着块能够在普掠狱通行无阻的令牌都体现了辛芜对她的另眼相待,她也觉得辛芜只是笃信她的无害而已。
如此说来,辛芜的指控并不是空穴来风,她确实不怎么信任他。但老实说,辛芜对有神界太子身份的归重都嗤之以鼻、身边又不乏美女环绕,很难叫人相信他能看上她啊!人贵有自知之明,保持冷静理智对她而言更安全。
辛芜似乎读出了这种潜台词,噎住好半晌。随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两人尴尬的姿势,急忙后撤。“你会知道的……”他说,又忽而往天边瞥去一眼,“总有一天。”留下这么四个字,他就匆匆离开了。
奉扶摇刚直起身,就看见对方的背影消失,没忍住再次跟着看天。夜里,还遍布着乌云,当真黑黢黢一片,什么也发现不了。然而,在短短一段对话里,辛芜已经看了三次天,肯定不太正常……
她不知道是不是归重那头有了动静,不过她能确定,辛芜一时半会儿绝对没空管她。是试着跑路的大好机会!
对奉扶摇的第三次造访,师宜风只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存心不让我睡觉是吧?”忽而,他敏感地抽了抽鼻子:“你怎么又把辛芜惹毛了?一身狐狸味。”
“……这你都知道?”回想起辛芜把她逼到栏杆边的情形,奉扶摇顿时大为惊异。闻到味也就罢了,情绪如何都能分辨?
“一般般吧。”师宜风不以为意地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是天玑境?你的结界能够隔绝气息,但你第一次进门试探的那两下已经足够我闻到了。”
奉扶摇没听说过风生兽嗅觉灵敏,但乘风而生的动物有这种技能也不难理解。“听起来很有用。”她衷心道,接着回到前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想睡觉?”
这个反问听起来很普通,但师宜风立即眯起了眼睛。“你不会是在说……”
奉扶摇果断回给他一个向下的手势。
地下便是酆泉血池,师宜风的眼睛眯缝得更厉害了。“我以为你还要点时间,”他道,声音很低,里头有明显的怀疑,“可你说现在……”
“我也不能保证,但试总是要试的。”奉扶摇直接打断他,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可以不来,但别妨碍我。”
闻言,师宜风低沉地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教训起我来了。”他张口一呼,一股如丝如烟的淡青雾气便腾空而出,轻盈地飞到了奉扶摇身侧。“若你能将我这口气带出去,我就承你的恩情。而若是你不能……”他又笑了一下,这次凉薄许多,“你会死,我不会。”
奉扶摇无所谓地瞧了瞧身侧浮沉的青雾。她本来就没指望师宜风与她同生共死,不过是希望师宜风别把辛芜惊动。他能做到这点的话,她给他带口气就算是礼尚往来。风生兽见风即生,如果他这口气能到外头,他自己也能脱离普掠狱了吧……
但她很快就不再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在给自己仔仔细细地套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罩后,她变回本体,飘飘悠悠地飞过牢房栏杆之间的空隙,降落在血池之上。
那玩意儿仿佛有吸力,白莲刚碰到它就急速下沉,不一会儿便完全消失了,平静的水面上连条波纹都没留下。
师宜风盯着那个位置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啧了一声。看着弱柳扶风,实则蹈死无畏……他原先以为辛芜对她只是有好感的程度,可现在看来,她最好命大一点。虽然她死了他也不会死,但在这种景况里,他怕是要被迫面对一个彻底发疯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