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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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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福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对自己很好奇。他心下依旧防备着,只低着头不肯流露半分神情给那人看,

低声回她:“不逃了……”

他双臂环抱,像是一只警觉又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付轻舟没想到江小福那么快就能想通,她怔了怔,随后却在想:是真的不想逃了,还是不敢逃了?

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释怀地笑笑,淡声安慰道:“其实,不回去也挺好,那里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与之一刀两断不也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她这番话到底是在劝慰一个npc还是在劝她自己。

江小福沉默着没有应答。

不过付轻舟此刻也不甚在意了,她将伤药一股脑塞到江小福手里:“擦的,早晚各一次。”

像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她下马车的动作潇洒许多,甚至还有心思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道别:“再见。”

再见啦,江小福。尽管他只是个npc,但他确实让自己想明白许多事。

江小福抿着唇,道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最终未发一言地看着付轻舟渐渐远去,隐入拐角。

月色之下,少女步态轻盈离去。

当时他只当平常,可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他却一直在梦中复现她的背影,陪伴他度过一段段难捱的刀光剑影。

*

那晚付轻舟罕见地又做起了那个缠绕她童年的噩梦。

在接受心理治疗后,她已经很久没再梦到那个场景了——

是温暖的晕黄色浴灯,浴缸的水已经满了却还在放着水,热雾腾绕令她的大脑近乎停工,发不出任何指令,她只好呆愣地钉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带着血色的水自浴缸里溢出,洇湿了她的白色棉裙。

四周是令人难以呼吸的血腥味,她找到了味道的来源——浴缸边沿垂着一只手,秀美诡谲,从腕间到指尖,流淌成血线滴落在浴室的瓷砖上,声音清晰到恐怕。

她的眼睛被铺天盖地的殷红色淹没,世界难以分辨。

那个崩溃地淌泪控诉、又温柔地揽她入怀抚平她伤口的女人,抛弃了她,不要她了。

她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这样的场景经历了太多次,她甚至近乎麻木,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个旧梦。

她乖巧地抱住双膝倚靠在浴缸旁,仿佛是在倚靠着她的母亲,就像小兽依赖母亲。

带着一点温度的血珠滴在了她的面颊上,她迟钝地抬起头,想要去看那只牵过她无数次的手……

梦境戛然而止,付轻舟第一次这样早的从噩梦中醒来。

耳边是同伴或浅或重的呼噜声,她于黑暗中睁着眼,盯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不眠。

原来她表面之下的伤口从未愈合,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钩子也能轻易勾起她亲自掩埋起的回忆。

*

其实江小福仍然没有放弃过想要逃跑的念头,但他这回吃了教训,知道要等一个绝妙的逃跑时机。

可眼见着快要进京城了他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听管事的老太监说过了今天他们就要进京了,他别无他路,暗暗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逃跑。

马车难得停下来歇息,江小福和一众孩童下了马车,混乱地挤作一堆抢分着从太监那里得来的馒头。

出宫采买宫人这事本就是油水多的差事了,可太监们贪得无厌,连这伙食钱都要贪上一笔。

反正馒头就这么多了,甚至心理扭曲的他们还乐得看一出“猴子抢食”的戏码。

比起那些个地主家的小孩子们,江小福这类棒棍滚打下长大的孩子在抢馒头这事上显然更有些优势。

可奈何他之前被太监们打伤了腿,在抢馒头这事上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一样不占好。

他只得了个馒头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

馒头自是很快被他解决了,他有些无聊地观察着周边的形势,分析着他能成功逃跑的可能性——

那些太监显然被他逃跑一事弄出了点警觉,他们分布在这群半大孩童的四周,正好能把这群孩子围起来方便监视。

江小福对上了其中一个太监的眼睛,认出了那个太监正是那天狠狠碾压自己膝盖的福瑞。他摸了摸自己这还隐隐作痛的膝盖,知道逃跑一事比他想的要难上许多。

那个太监的目光使他感到有些不适,他移开了视线胡乱扫看。

本只是随意一瞥,可不知道为何他竟迟迟没能移开视线。

他认出了那个少女就是那晚来看他的人。

付轻舟本来就不爱吃馒头,鉴于游戏人物不会随意死亡的技能,此刻她正心不在焉地小口吃着馒头,换一种说法就是划水。

在江小福看来这未免有些太过秀气了,和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少爷一般模样,而出于某种难言的嫉妒他最讨厌有钱人家了。

他们是没有交流的,江小福看着她,甚至会怀疑那夜给他送药送吃食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那夜的一切似乎更像他饿昏了头自己幻想出来的。

付轻舟还算是个警惕心强的人,她自然能察觉到江小福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收到什么支线开启的通知。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看。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不过片刻,付轻舟还是向江小福走去了。

别的不说,临镜的游戏设计是真的不错,连npc的人物构图都做得十分灵动。

付轻舟对上了江小福那双带着几分灵性的清澈眼睛。

江小福作为一个路人甲级别的npc,他的外貌确实不怎么亮眼,可难得的是他的眼睛并不是呆滞古板的,反而还带着自幼在乡野中长大的野性,跟头幼狼似的,意外地有些好看。

江小福有些抗拒和眼前人的对视,很快便低下头避开了付轻舟的视线。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付轻舟的手上——

她的手很白,手指纤长而细,指甲也是粉粉嫩嫩的,就连指缝也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泥垢也不见。

和他那双常年劳作,常常沾着泥土和灶灰,长着裂纹和茧子的手一点也不一样。

他没读过书,不明白什么叫“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只觉得粗制的馒头被她握在手上似乎都变得好看起来了。

见江小福目光垂下眸子,付轻舟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江小福一直盯着自己了。

毕竟不是主线情节,这些可以一笔带过的日常对于付轻舟来说并不需要十分谨慎对待,她做起来还算轻松。

只见她清冷神色褪去,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将手中还没吃过多少的馒头掰了大半,向江小福凑近几许,说:“你还没吃饱吗?我这里有多余的馒头可以分你,你要来点吗?”

别人都是吃不够,她倒好还有多余的可以分人。

江小福不相信会有付轻舟这种滥好人,可让他直接开口拒绝送上门来的吃食他又做不到,于是他便只是沉默着,希望付轻舟得了没趣能自己走开。

可付轻舟是揣摩不出江小福复杂的心境的。

她见江小福没开口拒绝,只以为是这小少年害羞不好意思自己拿,便自觉地将手中的馒头递出来,离他的手很近很近,他只要稍稍伸手便能拿到。

江小福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随即又被“不要白不要”的恶俗念头占了上风,便不再拒绝地将馒头接了过来,近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不明白自己眼下到底是什么心境,但他似乎能把眼前的少女和那夜给他送药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了。

她们不再割裂,无论是他远处偷偷看见的清冷少女,还是给他送药对他笑的人,都是眼前的付轻舟。

这世上大抵还是有些好心人的,比如说……她。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婶婶常对他说:“你个小崽子,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合该你当牛做马来报答我们家!”所以,在他眼里,报答向来是和当牛做马联系在一起的。

他显得过分郑重了。

付轻舟不在意道:“付轻舟,我叫付轻舟。”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报答,进宫以后大家照应一下就好了,不用提报答的。”

皇宫如此之大,进了宫后大抵是人海茫茫不复相见的,她这话的意思其实和“下次一定”没什么两样——都不过是说说罢了。

“付”这个姓在他们当地是个大姓。

至于“轻舟”这两个字,他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可他听起来就觉得文绉绉的。和他“小福”这种名字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年纪还小不明白什么叫上不得台面,但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失去了自报家门的勇气。

江小福沉默着没再接话。

太监们自觉用餐时间已经够久了,再次像赶鸭子上架般催促着他们上马车赶路。

他和付轻舟乘的不是同一辆马车,如果这次不说清楚也不知下次再交谈是什么时候,江小福最终还是冲着付轻舟的背影喊道:“我叫江小福,记住了!”

付轻舟已经爬上了马车前边的车辕,闻言微愣,才想起来自己因为从系统那里知道了江小福的名字,所以还没有问过江小福呢。

于是她回头,对江小福道:“好,我记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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