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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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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堇第一件事是把白柳絮转出了那家医院。

她觉得姜启川疯了,她不能让姜启川找到白柳絮。

然后她把必备的随身物品从船舱里搬了出来,在一个不要身份证登记的日租旅馆租了间房。老板娘嗑着瓜子看她一眼,细窄逼仄的楼梯通上去,红绿霓虹色调诡谲,她的左边房间住一个酒鬼,右边则住一个特殊行业的女郎。

这天姜堇从医院出来,去了江城的另一条河边。

她抱着双臂站在河畔,河风拂荡,她往远处眺望。

她能猜测到陈列现在的处境。如果这是姜启川特意设局陷害,陈列助她脱身,自己必定就没那么容易甩脱关系。

要去找陈列么?

姜堇的唇角自嘲地往上勾——

她去了,白柳絮又该怎么办?

尽管现在她暂且逃脱,也没有一丝办法。

大夏天她穿一件套头卫衣,大垮垮地罩在身上——说来可笑,这件卫衣还是陈列的。

她把兜帽扣到脑袋上,去河畔边上的超市买了包陈列常抽的红旗渠。

老板好奇地看了她眼,倒也没说什么。

大概这城市奇怪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夏天穿卫衣又算得了什么。

姜堇回到河畔去点燃一根烟,继续眺望着河面时,旁边突然有人与她搭话:

“嗨。”

姜堇的视线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点燃的烟夹在她指间,还没抽,闻着已是过分刺鼻的味道。

陈列抽的烟原来这么烈么?

与姜堇搭话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

“别紧张。”女人看着姜堇笑道:“我在医院见过你。我是想问你,想去非洲么?”

“什么?”姜堇略略惊愕。

“去非洲的义工组织。”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姜堇:“薪资极低,疟疾肆掠,蚊虫横行。要真是倒霉的话,一条小命搭进去也说不定。”

女人说着耸了下肩:“所以我们很难招人。”

“为什么找我?”姜堇接过名片,问道。

“因为你看起来走投无路。”女人毫无遮掩地坦诚道:“很像年轻时的我。”

她告诉姜堇:“我们环境极差,可是随行有极优异的国际援助医生。”

姜堇回看着女人。一轮残阳铺陈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浓郁如血。

-

陈列从警局出来,已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警局问他要不要请律师,他只是沉默摇头。警局于是给他指配了免费的法律援助律师,无论问他什么,他只是一问三不知。

给陈列洗脱嫌疑的过程很是困难,毕竟众目睽睽瞧见那把刀从他手里掉了下来。

好在那律师虽然免费,可一腔正义。几番奔走,终于找到一个当天的女侍应生,肯作证出事的时候,她看到陈列正在大堂的宾客间搜寻,看起来正在找什么人。

陈列在一个盛夏卷入事端,再出来时,空气里已有了秋凉的味道。

大学的入学时间已过。本欲收购他公司的投资人,在出了这样的事后,取消了对他的投资并向他索赔一笔巨额的违约金。

陈列站在警局外,还是那般的站姿。外人当他直挺挺,只有他知道自己佝偻着背。

他用口袋里的零钱买了包红旗渠,从公交车下来、咬着烟往河畔走的时候,他脚步一顿。

三五成群的人倚在他的船头,手中小臂长的钢管在掌心无所事事地敲着。

陈列掉头就跑。

口中的烟掉在河畔泥泞的地里,又被他一脚碾碎。

那是一段格外混乱的日子,陈列时至今日想起来都是模糊。

他在江城的几个城中村辗转,一度摆脱那些人后,他冒险回了趟河畔的旧船里。

他撬开船底的木板去看——之前他打拳赛攒的钱,都放在姜堇给他的那个曲奇饼干铁盒里,此时什么都不剩了。

应该是姜堇,只有姜堇知道钱藏在这里。

陈列站起来去翻枕头下,以及他放衣服的那只樟木箱子。

姜堇一并带走的,还有他的一件黑色卫衣,以及他压在枕头下的七十块钱——

那是七张十块。

他生日那天,姜堇一张张数给他的。

每给一张,问一次够不够买他的快乐。数到最后,姜堇总共给了他七十。

现在,姜堇把她曾给他的快乐一并带走了。

陈列坐到船舱的地板上,沉默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仰头,望着逼仄的船舱顶,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

回想起最后见姜堇的那一夜。

姜堇穿一件黑色礼服裙,妖娆却又高冷地攀在姜启川肩头跳一曲探戈。

她一手虚虚搭着姜启川的肩,另一只展平的手腕上,挂着她生日时陈列送她的金属链子。

陈列望着船舱顶,嘲讽地勾一勾唇角。

那本是一条脚链,挂在姜堇本就细瘦的手腕上,余出好长一截。

当时陈列给她戴上的瞬间,心里莫名地想:

他留不住她。

即便他拴住她的脚腕,他也留不住她。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陈列抽着烟,几乎是一种慵颓的姿势。其实他已听到河畔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了,他爸新欠下了巨额的赌债,这些追债的人不会放过他。

他知道自己必须逃跑了,可浑身坠了铅似的发沉。

跑?他知道自己再无可能留在江城,更不可能安稳地上什么大学、开什么公司,可他又能往哪里跑呢?

直到脚步声逼近船舱外,陈列不疾不徐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他撑着舷窗忽地豹一般跃出去,令窗外没防备的人陡然后撤一步。

陈列玩命地往前跑去,几乎失却重心,一手在泥地按了一把才得以继续往前跑。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

眼前晃荡着那夜姜堇奔向教堂般门扉的身姿。

他把身后的人略略甩开后,跳上一辆公交车。巧合的是,这辆公交的终点站正是江城的长途汽车站。

陈列的胸口仍因长途奔袭剧烈起伏着,望着车次的电子屏。

事实上他也不知去哪。更何况他在考虑,用身份证买车票的话,会不会进一步暴露自己的行踪。

“小伙子。”

陈列眼尾瞟过去,有人同他搭讪。

是一个看起来格外朴素的中年人,穿一件过时的立领T恤配灰色裤子,对着陈列的身材上下扫视着。

“找活路?”他说话带微微的口音,陈列听了一会儿,才辨识出男人是问他要不要找工作。

他望着男人,唇角微抿。

男人问他:“去越南么?赚得多哩。”

-

越南有条长长、长长的湄公河。

在举世闻名的文学作品里,它因一个越南少女和一个孱弱的东方男人的爱情故事,被赋予了一层浪漫旖旎的情调。

事实上陈列站在甲板上眺望时,只觉得它逼仄且略有些赃污,夏天闻起来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让他想起江城的那条臭水河。每到夏天时,河面总是结一层厚厚的飘萍。

这是他来越南的第七个年头了。

七年里他由一个孤孑锐利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格外沉默的成熟男人。仅存的一点少年单薄在他身上消褪得无影无踪。

肩宽,腿长,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晒得黝黑了些,一身黑西装加身,模特一般的衣架子。

他已习惯在越南这般湿热的天气里穿西装了。这样的气候总让他想起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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