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周岩到达监测中心大门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六点，周围已经昏蒙蒙一片。
他摸出钥匙，一边用另一只手试着推了下门，但没费什么劲儿，铁门就随之打开。
周岩以为是王文，却没料到门里是另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他拉上门问。
“刚好路过。那天在饭店碰见吴新月，她让我带个U盘给你。”陈时回道，一边掏出东西递过去，看着周岩问，“她没和你说吗？”
“没有。”周岩伸手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进了自己兜里。
“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能和她碰上。”
“就从山上下来那天。”陈时观察着周岩的表情，简单解释道，“那晚有个饭局，正巧看见了。”
“她自己一个人？”周岩漫不经心问。
陈时摇头：“不是。”说完一顿，后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和赵立一起？”周岩走在前面，回头扫了他一眼。
“嗯。”
没有多余表情，神色里也没有丝毫意外。
陈时心里犯着嘀咕，猜想周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她给你说U盘里装的是什么了吗？”
“啊？”被突然一问，陈时飞快收了心神，“没有啊。”
周岩听了略一点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两人正好走到门口，他在前面拉开门，站在旁边对陈时说：“先进去吧。”
监测站一共三个人，轮换休班，平时吃饭都是自己做，所以冰箱里的菜总是充足，哪个是谁的东西也并没有分很清。
饭点将近，周岩和王文在厨房忙活，陈时是客人，再加上他本来也不会做饭，周岩把他打发到接客室，他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门打开，王文走在前面，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递到陈时面前，陈时刚要伸手去接，后面进来的周岩突然开口道：“他不吃橙子。”
王文“啊”了一声，顿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从周岩那里知道两人的关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再见陈时。下午周岩到之前，他还能正常和陈时相处，但周岩回来之后，他站在两人旁边，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很快他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叫做电灯泡。
但陈时并不知道他这些心里活动，也不知道周岩和他说过什么话。
他只看见周岩说完后，上前几步拿过盘子放到一边，又把手里洗好的苹果递给自己:“吃这个吧。”
陈时接过，心里五味杂陈。
他并非吃不了橙子，他只是不喜欢剥橙子皮，汁水弄一手的黏腻感。他也没想到中学时代的随口一说，过去这么多年，周岩还记得。
王文没多停留，打了招呼让周岩和陈时两人先聊，就轻车熟路跑去厨房。
周岩没管他，扯了张卫生纸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在陈时旁边坐下，随口问道：“你怎么来的？”
“骑车。”
见周岩疑惑，陈时解释道：“我车没多少油了，就借了陈宇的山地车骑过来，反正也没多远。”
“就为了给我送U盘？”
“嗯。”陈时点头，“我怕你急着要。”
“真着急我就直接找她拿了。”
陈时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啃了口手里的苹果。
“没有说你不该来的意思。”周岩解释完，又补了句道谢。
“没事。”陈时回道。
两人相处过于客气，客气到陈时几乎快忘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止是同学或者朋友的关系。
纠结的心思在陈时心里“咕嘟”冒着泡，他下定决心，开始主动找话题。
“那U盘里有什么啊？”
周岩抬眼看他，虽然意外，但还是开口回答：“一些课程设计之类的，还有数据资料，我写论文用。”
“哦，”陈时略一思索，有些疑惑，“但她好像不是和你一个专业的吧？怎么......”
周岩一时间没说话，片刻后反问他：“你想知道？”
“只是好奇。”陈时察觉到不对，以为是涉及保密的东西，忙道，“不能说的话不用告诉我。”
“没什么不能说的。”周岩说着，伸手拿了个橘子，开始不急不缓地扒皮，“我有空会接私活，给别人代写论文之类的，她是我的中间人。”
简短一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陈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枪手？”
“算是吧。”周岩抬眼看他，对方的眼神让他想起很久之前，陈时刚认识他的时候。
“真的？”陈时抿了下嘴，谨慎地质疑，“这合法吗？”
周岩“吃吃”笑了下，眼神毫不掩饰，只说：“能赚钱就行。”
陈时无话可说，一时间，屋内空气安静下来。
周岩看了眼陈时手里的苹果，把刚扒好的橘子肉放进盘子里。
“不想吃就算了，等着一会儿吃饭吧。”
“没有不想吃。”陈时有些烦躁地反驳，手里捏着苹果没放，却也不肯吃。
周岩没出声，只是盯着陈时看了两秒，而后起身，抬脚往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陈时问。
周岩为他的慌乱停下脚步，简单回道：“厨房。”
说完，接着就出了门，留陈时一个人在寂静的屋里坐着。
空气里的气闷越来越密，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
如同翻山越岭终于抵达目的地，却发现眼底的风光并不是自己一直想象的样子。而那股一直裹挟着自己的焦急而迫切的情绪褪去，留下的只有猝不及防的落差。
以前的周岩不是这样的。
陈时被这个念头缠绕，再也坐不住，起身出了房间。
傍晚七点刚过，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一路飞快穿过院子，走到门口开锁拉开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立刻向他扑袭而来，忽的一阵大风刮过，四周的树林立刻风声鹤唳，此起彼伏。
“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