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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受过现代教育的小孩就是生猛,居然敢一个人拉着俩陌生成年人往家里带,一看就是没见识过社会险恶!
沈瑄心道好歹自己俩是好人,要是遇见歹人把他直接抱走,挖心挖肝都是有可能的啊!
她刚想停下,小孩子突然放开嗓子朝着山腰的一户人家大喊:“娘!快来啊!姐姐回来了!”
沈瑄突然觉得生猛的其实是他自己。
从竹篱围栏的房舍里走出一个妇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苍老疲惫,满脸倦容,一身粗布衣衫浆洗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她迎着光,眯起眼看沈瑄二人,沈瑄也看她。
妇人的个子不高,皮肤也发黄,走进看,脸颊上也生了斑点。她往上走,沈瑄往下走,沈瑄发现妇人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走路的时候又些跛脚。
危险系数没有那么高——沈瑄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小命。
两人的视线交错,试探中带着一丝机锋。
“阿穗?”那妇人越走近,越皱眉,面容流露出许多惶恐,好像经年的梦成了真,却不敢信。
沈瑄知道这个妇人应该没有给人起名字的爱好。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傻子。根据这么一出,她大概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很简单,她像一个人,很像。是孩子的姐姐,妇人的女儿。
“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孩子说。
“这是哪里的衣服?”妇人看了看她的衣服,她的头发。
从她的眼神,沈瑄知道她的心里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她亲生的女儿。
如果要解释,那就会迎来数不清的问题。
沈瑄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知道。
谈若阳也有样学样:“我只记得和她是一起的。”
……
那孩子太过热情,妇人见二人生得好看标志,也颇有好感,在这荒山野岭,把他们带回了家。
到了家沈瑄这才知道为什么妇人敢把他往家里带——他们家是打铁的,家里还有一个壮汉,肤色黝黑,五大三粗络腮胡子,满脸横肉。沈瑄毫不怀疑他能轻易捏碎自己,谈若阳虽然身子骨也不差,终究在吨位上无法取胜…
沈瑄一下子觉得局势逆转,己方才是弱势群体…
听到妻子的话,壮汉停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二人,又开始继续打铁,那是一种很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
一下一下,每两声中间隔着的时间大约是一秒。
沈瑄一下子觉得这声音无比耳熟!
她转头看谈若阳,发现谈若阳的眼神也复杂起来,好像什么死去的记忆正在被激活。
沈瑄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大姨家被那俩假人吓得半死的时候,正是谈若阳翘出了这种声音,才让她得以脱险!
难道这位大叔是高人?看起来不像啊…还是这声音里藏着什么出处和玄机?
自己到这里,被发现,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那么自己和某位逝者的相似,又该怎么解释?
这一家人不可谓不奇怪,住在小山坡的半山腰上,周围的人家都住在山脚下,田和水也都在山下。
她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危险,看了一眼谈若阳,谈若阳轻轻摇了摇头。
妇人的心里仍有疑惑,看起来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并没有要赶沈瑄走的意思。
妇人虽然心有疑虑,到底还是善良,知道沈瑄二人没处去,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主动留他们吃饭。
沈瑄猜这中间一定还有自己这张与他们逝去的女儿相像的脸的缘故。通过刚才的打铁声,沈瑄已经笃定这个家一定跟他们有些联系,但到底是什么联系还等待她自己去发掘。
饭桌上,沈谈二人先感激了一番他们家,然后再由这里的地形地貌开始作为引子,问出了这一家的基本情况。
这家人姓汤,男主人叫汤或,孩子叫汤文,母亲汤成氏,原来还有个女儿叫汤穗。
一家人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山脚下的人家合起伙来排挤他们,觉得他们打铁的声音太吵,所以才在半山腰扎营。
沈瑄还想问关于汤穗的事情,但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够成熟——这家人明显还还有些犯忌讳,自己刚来,又有求于人,不能触人家的霉头。
席间沈瑄卖了个惨,希望在这里留宿一晚,晚饭他们可以自己解决——沈瑄不太好意思舔着脸吃人家好不容易收获的大米饭还住人家的房子,原本打算是饿着不吃,再想办法。
饭可以少吃一顿,她可不想今晚露宿街头。
汤成氏小心翼翼地看着汤或,沈瑄大概明白了。
汤成氏是愿意的,汤或虽然不说话,但其实掌握着家中的最终决定权。沈瑄觉得这汤或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汤或呼哧呼哧吃完了碗里的饭,又打量了他们二人一会:“我们只有一间空屋子。”
言下之意是你们两个人,住不下——或者只是找了个托词。
沈瑄咬了咬嘴唇,要不再想办法…
没成想,谈若阳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们是成了亲的夫妻…”
沈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云刚想说什么,此刻她敏锐地感觉到饭桌上的氛围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汤或和汤成氏的目光在空气中对峙了一小会,汤文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汤或突然起身,回去打铁了…
这是…被拒绝了?
沈瑄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苦涩。转念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不会让奇奇怪怪的陌生人直接住进家里…
“今晚你们可以留宿。”汤成氏起身收拾碗筷,脸上带着笑意,没有看沈瑄。
汤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脸:“爹还是听娘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