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不上晚自习,排完座位后直接放学。
文慈到家时天色还早,忽然很想上百阶山,小时候她和外婆去过。
说走就走,锁好门朝紫藤巷外走去。
“去哪里,文文?”身后响起男生的声音。
文慈转身,裴珩站在门口,看来也要出门:“百阶山。”
“怎么忽然想着去百阶山?”说话间,男孩走到了眼前。
文慈坦然一笑:“也没什么,就去拜拜,我外婆说那里的神很灵。”
“这样,”裴珩跟着女生的步子:“可以一起吗?”
“嗯?”
“我也有东西想求。“
百阶山不远,沿着偏遇大道一路朝西走个几百米都到了。
石阶层层而上,站在山底能看见最上面立于山巅的神像,石阶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在夕阳映照下竹叶散发着翠绿的光,秋风卷过,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层层石阶上。
文慈踏上台阶,裴珩紧随其后。
上千石阶被两人一一踏过,一路无言,直到踏上最后一阶。
还是文慈记忆里的百阶山,眼前是一尊叫不上名字的神像,转身整座小城尽收眼底。
洛城规划方正,横平竖直,站在百阶山上看,像一块块小方格子。
百阶山上有一座寺庙——青云寺,两人走过广场,到了青云寺主殿。
游客很少,诺大的宫殿里竟只有他们两个人。
满殿神佛庄严肃穆,自房梁上垂下的红缎在微风中轻轻荡漾,香火飘散于空中,最终化作袅袅青烟。
文慈走到正对门口的神像前,径直跪了下去,很久以前她也拜过这尊神像。
早已经忘了年幼的自己许了什么愿望,但今天文慈只想求一个未来。
一个光明、璀璨、属于文慈的未来。
少女容颜虔诚,双手合十,单薄脊背直挺跪在蒲团上,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脸上的祈求。
裴珩收回目光,沿着女孩身侧的蒲团跪了下去。
求什么呢?
以前确实没有,但如今好像有了。
“铛——”
“铛——”
“……”
悠远绵长的撞钟声传来,惊起山间一片寒鸦,六点了。
出了主殿,文慈心底的郁闷消散了些,目光扫向远方,最后一缕天光浮在红木横梁上。
主院的西南角还有一方许愿池,池中锦鲤正悠然的四处游荡。
文慈从旁边的兑换机里一口气换了二十枚硬币。
“拿个?”满满一手硬币送到了裴珩面前。
裴珩伸手拿过一个:“谢谢。”
“一个够吗?不多拿几个,这里还有很多。”
“够。”
少年们双手合十,立在许愿池前,几分钟后,两人同时将手中的硬币抛向池中。
映着夕阳,池中波光粼粼,碧波荡漾间所有硬币沉了底。
文慈望着许愿池,不认命的开口:“总有一个能砸中泉眼。”
夕阳欲颓,映着少女倔强的侧脸。
裴珩看着女孩询问道:“下山吗?其实青云寺上还有一个瞭望台,旁边有一颗许愿树,要去看看吗?”
“走。”
两个人朝主殿后走去,殿后盘着一条水泥路,顺着百阶山蜿蜒而上,目光透过层层树叶,能看见亭子一角。
踏上水泥路,四周都是高大松木,日落时分渗出几分寒意,林中不时传来几声鸟叫。
瞭望台地处洛城最高点,站在这里甚至能看到整座小城的边界线。
许愿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树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红绸,不知在此处静待了多少年。
裴珩将一段红布条和笔塞进女孩手里:“写个愿望吧。”
“你不写吗?”文慈写完发现男生没什么动作。
裴珩将女孩递过来的笔放到一边:“已经在许愿池许过愿了,并且也找到了实现的方法,就不麻烦许愿树了。”
“真幸运。”文慈开口,要是什么时候她也能重新找到学习的方法就好了。
一个用力,红布条越过许愿树的条条枝干,稳稳当当挂在树上。
“看来离你的愿望实现也不远了。”裴珩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缕红布条,看到布条的落点欣慰一笑。
文慈拍拍手,心情大好:“借你吉言。”
瞭望台上,凉风骤起,女孩及腰的长发再次卷上男孩的胳膊。
裴珩感觉到伸手将女孩的头发接住,一缕黑发落在掌心。
“不好意思。”文慈将头发捋向另一边:“它太长了。”
“没关系。”收回手,顺着女孩的目光朝前望去。
文慈伸出手,挡住眼前的落日,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女孩细长白皙的手指:“这里应该是整座洛城最佳的落日观测点了吧?”
“不是。”
“嗯?”
裴珩转身向后靠,顺势坐在石栏上,一条胳膊搭在突起的石台上:“还有一处烂尾楼,那里离落日更近,能毫无阻挡的看见太阳沉入地面的场景,很震撼。”
“还有此等妙地?”文慈咧嘴一笑,眼神明媚,再也不是之前隐着忧伤的脸了。
“嗯。”裴珩点头,目光落在女孩脸上,笑得温柔:“离紫藤巷不远。”
文慈蓦地对上男孩的视线,这双眼睛从见到的第一面就含着浅浅的笑意,此刻衬着夕阳,竟比天边浮云还轻柔几分。
温和笑意自男孩脸上荡开,文慈眼神愣了一瞬,随后自然的移开视线。
裴珩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女孩的侧脸上,眼神真挚:“文文,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
文慈手指轻轻点着石栏,十几下后猛地转头对上男孩的视线:“谢谢你,裴珩。”
眼睛清澈明亮,里面含着最纯粹的感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径直看着对方的眼睛。
四周景象慢慢褪色,城市喧嚣渐渐远离,就连山间虫鸟啼叫都模糊起来。
最终还是裴珩移开视线,橘红色的余晖映着少年耳垂越发滚烫鲜红:“没关系。”
意识到裴珩移开视线,文慈悠然将目光移向漫天晚霞,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笑意。
小样儿,和我比瞪眼。
下山的路总是格外顺利,走下最后一层石阶,文慈回望暮色中伫立的百阶山。
请佑我愿望成真。
“文文,不要着急,”身侧男孩忽然开口:“学习这事急不得。”
“我知道。”
文慈现在好多了,心情也跟着雀跃几分:“不过有时候我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消极情绪,但今天不一样,我没有让它吞没我。”
文慈没有去过医院,但她已经隐隐猜到自己怎么了,可她不接受。
从始至终,她都相信自己有能力将自己拉出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