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芙蓉僵在原地,像是精心规划的棋局被全盘推翻。
她一直以为至少在入宫前,裴晏礼对自己仅仅是一纸婚书的责任感。
所以在月老庙外,当她救起他时,他才会毫无求生之欲,反过头来质问她,为何救他?
若当时仅仅是因为裴家大房变故,他又对自己有情,大可以按照婚约赘入国公府就好,为什么选择抛下一切走而远之?
一股不受控制的恐惧感瞬间席卷而来,像是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好像在告诉她,她以为的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裴晏礼此刻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像是一直嘴硬的囚徒等着她的宣判。
他看见她满眼发红,一种说不出的惊慌和委屈感扑面而来,她咬住下唇,裴晏礼却看到她浑身都在发抖。
柳芙蓉拼命压抑着泪意,浑身没了力气,想站起来腿一软溜到座塌和桌子的缝隙处。
他下意识地去扶她,但水上行船不稳,他只能顺势和她坐下,只不过用手臂的力量帮她减轻坠地感。
“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坐久了有些晕船,只顾着担心,扶着她的肩低头去看问她,眼中的急切呼之欲出。
外面锣鼓喧天。
功底极强的戏腔问出那句:“若有来世,你可还愿寻那王生?”
猫妖奄奄一息,语气间却满意缱绻爱意:“愿,我愿。”
裴晏礼手足无措,腰板挺直,怀里馨香扑面而来,带着她汹涌的哭声。
她的头埋在他的脖颈,热气扑腾在他的周围,他一手搂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身防止她脱力滑落,一手按住自己另一侧的脖子。
她每呼吸一次,他战栗的皮肤便会蔓延,裴晏礼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可此时,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拍拍她啜泣的后背。
他听着她嘴里说着什么,可周围太过喧闹,他听不清。
“嗯?”
“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娶我?”
裴晏礼被问得有些无厘头,便听见她继续说。
“你学学王生多好,你个缩头乌龟。”柳芙蓉明显带着愠怒。
裴晏礼却被她骂笑了。
“我什么时候不娶了?”他难得说些软话,“三书六礼,婚书也签了,我跑不了的。”
柳芙蓉突然想到什么,双手撑在他的手臂上直起上半身。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什么情况下,你宁愿悔婚也要远走他乡?”
他笑了笑,不赞同她的问法:“没有这种情况。”
柳芙蓉扭头噘嘴,明显不信:“骗子。”
裴晏礼也不敷衍,细细想了想:“如果我发现自己活不下去了,便就不想带上你一起。”
“怎么会活不下去?”柳芙蓉听进去了。
难道当时他得重病了?可是后来那几年,她没看出他身体哪里有问题,就连在床上也……
咳咳咳……
“所以说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
柳芙蓉瘪瘪嘴,当时最大的变故便是裴家,看来她得寻个机会去见见裴老太太。
她跪坐在船上,红着眼睛抬头看他:“那我想知道的事情你都会告诉我吗?”
裴晏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想站起来离远一些,可只觉得下身硬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你想问什么?”
此时一阵晚风吹进来,戏台上又换了一出戏。
裴晏礼觉得有些冷意:“船底凉,你先起来。”
柳芙蓉爬上座塌:“你不起来吗?”
他抿抿唇,毫无底气:“起。”
然而刚一站起便迅速走向珠帘,掀开寻那小二:“给我们送条毯子。”
“好嘞,快了,餐舟马上会驶来,稍等。”
“嗯。”然而他却并无行动,小二以为他是有话没说完。
裴晏礼深呼吸一口,待平复好,才轻飘飘说出一句:“无事。”
他重新坐在她旁边,对上她探究的目光,裴晏礼突然觉得有些罪恶。
“那你能告诉我,纳吉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老太太虽说已经帮着粉饰,可细细一想就知道这其中的不对劲。
柳芙蓉现下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信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