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礼法而言,的确不论孟如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生下来都是唤正君叫阿父,由正君带在膝下抚养。若府中的孩子实在过多,那侧君也可帮忙养育一二,不论如何,都与他这个已经没有名分的人无关。
今日初初听闻此消息时的喜悦和不敢置信,仿佛化作了冰凉的雪水,兜头朝方月寻浇下。
青年唇上失了血色,嗓音里带了丝丝颤意:“……秦正君尚且下落不明,孩子出世后不能没有人帮忙抚育教养,我就是算不上孩子的阿父,也可替小侯府担起教养之责……”
楚望钰说:“京中大儒不知几多,皇上自会为小世子择一合适的老师。至于秦将军……现下还不能确定将军何时能归,但这些都是小侯府的内务事,就不劳方大人费心了。”
方月寻眼圈泛红,见孟如珠偏开脸,真的不想再与他多说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揉进了寒冰里,冷得发痛。
“……那小侯府的事,”青年哑声道:“又与你六王爷何干。”
楚望钰怔住了。
方月寻抬起眼,直直望向挡在孟如珠前面的人:“……秦将军是小侯爷的正君,方某至少还与小侯爷腹中的孩子有血脉牵连,那你呢,淮安王,六王爷?”
“你是以什么身份日日留在这府邸内,你此刻又凭什么牵着他的手?”
青年勾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笑,慢慢道:“王爷口口声声对我讲礼法,讲规矩。”
“那又是哪条礼法,哪条规矩,叫你有资格站在孟如珠前面,与他拉拉扯扯,牵手搂抱。”
“还是说……”方月寻红着眼,语气越发刻薄:“王爷当秦将军已经死了,索性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楚望钰浑身一震。
他明明素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但在方月寻咄咄逼人的这番话面前,却像是毫无招架之力,喉间哽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
楚望钰心间不知是何种滋味,如江浪翻涌,碎石飞溅,剐得他身体里道道血痕,是愤怒,是痛苦,还是……心虚难言?
年轻的王爷面色苍白,却始终没有松开抓着孟如珠的手。
小侯府的管事带着一众仆从赶来,将方月寻团团围住。而那青年没有再强留于此,只冷冷扫了楚望钰一眼,就转身离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由静及闹,再到重新安静下来。脚边的兔子嚼着青草,蹦跶两下,歪着头看站立的两人。
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一样。
楚望钰低下头,就发觉孟如珠眼眸里已经蓄满了泪,长睫一眨,那泪水就沿着面颊滑下。
楚望钰咬紧牙关,深深呼吸几回,终将刚刚方月寻刺耳的话抛之脑后,猛地抬手把孟如珠拥进怀里,轻轻拍着背。
“没事的,小珠。”
他嗓音里也发颤:“不必理会那人,孩子是你的,他不能对你如何。就算有什么难事,也还有侯爷在,还有……我,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