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城简直要恨死了沈睿,恨不得直接撂下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可他是沈睿唯一的孩子,就算早早脱离了沈家,却得到过沈家的好处。他与沈家一损俱损,父债子偿,他要还。
华风集团已经债台高筑,股市几次熔断,一路飘红。沈怜城每天都能接到股东和合伙人的法院传票,实在捉襟见肘,难以支撑。
沈怜城不眠不休,已经焦头烂额。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是萧条下去,因为长期的作息不规律,他开始习惯性呕吐,胃病,不得不一边输液一边工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归氏集团竟放出话来,打算收购沈家大半股份,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华风很快就会被归氏并购。
股东们怕被这艘巨轮一并拖下水,忙不迭都想抛售股份,沈怜城有心无力,只得拼命挽回败局。
而从前沈家的亲戚也在这时一改从前谓沈睿马首是瞻的模样,好像鬣狗露出狰狞的獠牙,想要在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庞然大物上撕下一块肉来。
*
别墅。
文漱月披着围巾,冷冷地盯着这群冲进客厅的不速之客。
为首的中年男人却不像她这样如临大敌。他好整以暇地说:“大嫂,你也该知道,华风现在日薄西山,你还占着沈家的东西干什么?”
“沈钊,你太心急了,华风一变天,你们就迫不及待的上来吃绝户,别忘了沈睿还没死呢。”文漱月冷冷一笑,“就算他倒了,我也还活着。”
沈钊不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脸病容的柔弱妇人,怎么可能把她放在眼里。
放在十几年前,或许他还会对文漱月有所忌惮,可如今不管是沈家还是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对他造成威胁。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嫂这话真是寒了我的心,这么多年我为沈家肝脑涂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华风要倒了,我们当然要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你想把家底都留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不如交给我们,也算是成全了咱们这几十年的情分。”
文漱月的小妹也接口说:“是啊二姐,小城那孩子没什么大本事,不如将分一分,或许我们还能给你个安度后半生的机会。”
文漱月厉声说:“文馨月,凭你也敢威胁我?”
文馨月撇撇嘴,从小她就嫉妒这个事事都比她强的姐姐,现在得到机会,她当然要狠狠落井下石:“时来运转,姐姐,现在该摆正身份的认识你。”
说完,她示意带来的手下搬走玄关前摆放的一对古董花瓶:“既然姐姐舍不得,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你……”
文漱月气得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她指着几个狠毒无情的亲戚,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紧要关口,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
“哟,大家都在呢?”
还在剑拔弩张的众人纷纷回头,就看到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的沈怜城。他刚从法庭匆匆赶回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硬挺的黑发梳成背头,手上却带了一对摩托车手套。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扶着门框,懒散地靠着,对一众亲戚打招呼:
“二叔,三叔,小姨,好久不见啊,”他浓眉一挑,笑得阳光灿烂,“原来你们还没死呢。”
几人闻言脸色铁青。
沈钊率先反应过来,对沈怜城发难:“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跟你母亲谈事,哪有你一个晚辈说话的分!”
“哦,我忘了。”沈怜城老神在在地回答,“爸爸出事这么久,你们一次也没来过,我还以为有人学外面那些畜生不如的下贱货,想浑水摸鱼呢。”
他口齿伶俐,将一干亲戚怼的哑口无言。
文馨月见嘴上讨不到好处,干脆胡搅蛮缠,将脏水全泼在沈怜城身上:“姐姐,你儿子一进来就羞辱我这个小姨,沈家就这点教养吗?”
她说着说着,开始扯着沈怜城的衣服,捶胸顿足,哭嚎起来:“爸爸,看看姐姐吧,她当上总裁夫人就开始狼心狗肺,不认我们这些姐妹了!”
她当着一干亲戚的面直接撒泼打滚,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长辈身份。
一时间,拉架的拉架,添油加醋的添油加醋,偌大的沈家乱成一团。
沈怜城看着面前混乱可笑的场景,有些不耐地揉揉眉心: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沈怜城举起背着的手,原来他一直提着一把斧头。他“咣”地一声,将门劈出一道裂口,斧刃直接按在文馨月揪着他领口的手上。
文馨月的嚎叫顿时像踩了鸡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过了好半天,她才色厉内荏地喊:“怎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沈怜城悠悠地开口:“小姨真爱开玩笑,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要是你喜欢,我倒可以砍你几根手指头玩玩。”
他对着面色青紫的文馨月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初中时我就敢登门揍你那个傻逼老公,你猜我还有什么事不敢?”
在场的人都不禁擦了擦冷汗。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只是想趁乱捞点油水,可不想跟一个疯子纠缠。
几个人面面相觑,竟都被这个小辈镇住不敢做声。他们都知道沈怜城从小就是个混不吝,脾气上来真的把他们砍了也说不定。
僵持了片刻,沈钊率先打了个哈哈,走过去安抚说:“大侄子,你别激动,咱们从长计较……”
“谁是你侄子?”沈怜城眼睛一眯,“咔”地把斧头掰下来掂在手里,“老子是你素未谋面的爹!滚出我家,以后再敢上门,小心你的狗脑袋。”
他一斧砍在沈钊面前几厘米的门框上。
沈钊险些吓尿了裤子,再不敢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其他人见沈怜城如此悍勇,就算心中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悻悻离去。
一片狼藉的客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沈怜城看着眼圈通红,气得浑身哆嗦的文漱月,坚硬的心终于一软,将斧头扔在地上。
他走到文漱月面前蹲下身,望着她濒临绝望的脸轻声说:“妈,我回来了。”
“都是妈妈的错,”文漱月看到面容憔悴的儿子,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捂着脸哽咽这说,“为了和你爸爸赌气,让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幸福的家庭,一步错步步错,还连累你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没事了妈,有我在,沈家是绝对不会倒的。”沈怜城不知是发誓,还是一句言不由衷的安慰。他将头枕在文漱月膝上,任由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黑发间。
他坚定地说:“从现在起,我来保护您。”
在文漱月身边这一晚,沈怜城难得没有做噩梦。
最近这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从无尽的痛苦中醒来,他在梦里疯狂奔走,无数尖利的鬼喋喋怪笑,想将他拖进地狱里。
得不到解脱。
可他还要咬着牙,硬撑下去,就算是为了文漱月,他也不能倒下。沈怜城现在孤立无援,没有人帮他,他从前的狐朋狗友听说他倒了大霉,风向一变,一改往日陪笑奉承的样子,开始攀高踩低,落井下石。
他找上几个一起喝酒的朋友,他们要么打哈哈含糊过去,要么干脆闭门谢客。
沈怜城还没走远,就听到对方无情的嘲笑:
“瞧他那副德行,还他妈以为自己是少爷呐?真逗。”
沈怜城束手无策,终于决定去归氏。
他希望归氏还能给他一点宽限的时间,哪怕付出高昂的代价,他也要保住华风。
他刚进归氏大楼,就被前台拦住:
“先生,您有没有预约?”
“……没有,我是华风沈怜城,想找你们的负责人谈些事情。”
他这次打算放低姿态,所以说话都很小心。
“啊……”前台打量他半天,才把他领到一个小休息室,说“您稍等,我得先问问我们小归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