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沈怜城匆忙上车,没发现后面还有人,他微微一愣,回头看时,就撞进那双琥珀绿的眸子里。
沈怜城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幽暗的车中他却像是散发着冰冷圣洁的光芒,犹如一位高不可攀的神祇。
“是啊。”只见那人向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揶揄。
“你想要签名吗?”
他那颗莽撞的少年心,就这样乳燕投怀,落进那片凝着冰雪的湖里。
一瞬间,就好像冬雪消融,春水初生,祭坛上的神明睁开眼睛,屈尊降贵,搅皱了一池春水。
惊艳他年少时光的初见,令他铭刻至今。可现在想来,他的眼睛是假的,温情是假的。
都是逢场作戏。
从那天起,他一颗心全搭在归青身上。沈怜城性格偏激又张狂,只要是他想得到的,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手,如近风水轮流转,却在归青这栽了大跟头。
或许这就是前辈子做下的孽,才要他今生耗尽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千倍百倍的偿还。记忆中的归青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那一双浅淡的眼睛好似闪烁着雪亮的刀光,生生剜进他的血肉里。
沈怜城胸口大恸,犹如被巨锤击中,全身的血管都在砰砰作响。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这才听见一阵接着一阵的急促敲门声。他从地上坐起来,才想起自己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竟然穿着湿衣服躺了一夜。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门,倒先把迎面而来的宋清辉吓了一跳:“你是人是鬼?”
看清是沈怜城后,她惊魂未定地才拍拍胸口:“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叫落拓浪子,男人本色。”他故作风流地一捋头发,却没想到昨天,现在手还有些发抖。
宋清辉看着他混不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忙拉着沈怜城进屋,翻箱倒柜地找体温计。“再不去挂水,一会给你烧傻了。”
“慌什么,小爷强壮得很。”沈怜城老神在在地往地上一坐,顺手捞起旁边的啤酒一口喝光,做投球状将空易拉罐掷向对面的墙壁。
宋清辉连忙抢过他的酒,将体温计塞进他怀里。
不测也就罢了,一测,沈怜城的体温直逼40度,竟然断断续续烧了一夜。
慌得宋清辉来不及数落沈怜城,连忙就要拉着他去医院。
沈怜城甩开她的手,低声嘟哝:“不去,怪丢人的。”
“你还知道丢人?”宋清辉气急反笑,“本想着你昨天肯定要和归青过,就没有打扰你们。晚上刚要来找你,宋老二就给我打电话说你生病了,叫我来看看。我们沈少爷生日当天这么狼狈,这是想闹哪一出?”
沈怜城身上直打摆子,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他抱着手臂,笑嘻嘻地说:“你们姐弟总喜欢操心,我干脆认你俩当干亲得了。”
“明明是你太不让人省心。”
宋清辉有些头痛:“你跟小时候一样又硬又倔,骄傲刚烈,不撞南墙不回头。我高中的时候沈叔叔和文姨吵架,那时你才多大?居然就敢离家出走,几个月都不回家。”
“我是天生反骨。”沈怜城满不在乎地说,“就要叛逆到底。”
宋清辉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满了钢筋水泥,以至于这样冥顽不灵。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为什么你就是执着地不肯低头呢?”
她劝不动沈怜城,生气之余,到底为他感到难过。
“我不管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弟还亲,我看不得你变着方式作践自己。人常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可你一脚踏进黄河水里也不肯罢休,非要淹死在里面你才甘心么?”
她摸摸沈怜城的头发,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叹了口气。
“我要回伦敦了,明早的飞机,你别来送。”
宋清辉得到沈怜城再三保证,马上就去医院挂水后,勉强留下他一人,忧心忡忡地走了。
沈怜城送走这位姐姐,躺在地上倒头就睡。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本来以为可身体状况并没有因此好起来。沈怜城浑身酸软,喉咙痛得像吞了一百把刀片,太阳穴里不停打鼓。
他打开手机,就被一溜的来电提醒晃花了眼。原来是昨夜宋子安给他打了好多电话,发现打不通又改发语音,对他的病情事无巨细,一条条嘱咐。
他耐心地回了,发现归青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思前想后,给归青拨去一通电话报平安。
“我已经到家啦。”
归青听见他嗓音嘶哑,语气虚弱,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沈怜城得了他的关心,不由得精神一振:“有些发烧,不是大事。”
“嗯。”
他的声音好像从此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沈怜城的期待变成失望。他再不能忍受这样令人难堪的场景,寒暄几句便主动挂断了电话。他打开微博,翻看自己的特别关注。沈怜城的微博很私密,关注的东西大都与归青有关。
他注意到李启英发了一条关于归青的新微博:“感恩一路走来的陪伴,他朝璀璨,未来可期。”
下面艾特了一排名人和企业ID。
李启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早就练得八面玲珑,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可就是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人物,对他却呼来喝去,从不顾忌他半分面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就连归青身边的人都早早看出了他的卑微,所以才会如法炮制,对他百般不客气?
他一往情深九死不悔的爱情,在旁人的眼里,就是在折磨自己么?
沈怜城凄怆一笑,眼中灼热的火光终于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