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城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嗤笑着说,“小爷可是核|武|器,谁敢放肆,一炮崩了他。”
他抱着后脑勺,吊儿郎当地朝前走。
“我教你个道理。人生那么短,该快意平生的时候,就该潇潇洒洒,绝不回头。”
——可他到底忘了,就算他是个一点就着的炸|弹,遇见归青也会偃旗息鼓。
*
归青正在回家的路上。
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明明暗暗在他脸上交映,像一幅幅轮转的走马灯。
“少爷,您不必烦恼。”阿秋在后视镜里望着他喜怒不明的脸,试探着说,“老爷年事已高,想要您早些接班,无论如何,也是为您好的。”
归青闭上眼睛。
他从不违背归老爷子的命令,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思想。
归老爷子极其老派固执,从小到大大事小情无一不亲自安排,他就像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没有任何喘息之机,只能被动接受。当初他想进娱乐圈演戏,已引起勃然大怒,哪怕老爷子大发慈悲放下许可,也因为自持身份,不被允许以归式集团继承人的名义活动。
只因为他是归家的人,担负着继承者的责任。
还有他已故的父亲未竟的事业。
“算了。”归青淡淡地说,“这几日你跟着我也多有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是。”
吩咐司机送阿秋回家,归青上了楼,电梯的镜子映出他一张俊逸的脸,眉目温润,薄如冷冷溪流,眼神却仍是绷紧的。
他虽然从小就是个万事不萦于怀的寡情性格,可归家森严的规矩和严苛的环境,也让他油然生出几分抗拒。
好在他离开归家独居,还能得到一点清净。
归青刚打开门,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他的耳朵,欢快中带着惊喜:
“蕴川回来啦?我刚要做饭来着。”
归青的动作一顿,眼睛里终于涌现出冷冽的浪潮。
——果然是沈怜城。
只见他从厨房钻出来,手还在系着围裙:“出远门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归青皱眉,听到这个称呼,在归家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浮现,那点抗拒便悄然演化成了难以言说的迁怒。
他陡然提高声量:“你又来干什么?”
沈怜城笑脸一僵,不知所措地说:“我……”
大脑疯狂运转,回想着自己哪句话惹了归青不高兴。
“别再说是来看看我,我已经听的够多了。”归青毫不留情地扯碎他的说辞。
他的语调还是清冷而平缓,可沈怜城听来,却像是暗流涌动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沈怜城没料到归青会动怒,有些不明所以,却又不自觉地恐慌,他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归青却总是气短,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以为你有事……”
还未等说完,就被归青劈头打断。
“沈怜城,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要自以为是,把你自诩为人生的全部。”
沈怜城脸色一白,胸口翻江倒海,无数的情绪奔涌着逆流向心脏,连胃都在扭曲着,向他发出警告。
快跑。
立刻离开,才不会被难堪的话刺伤。
可偏偏他身体僵硬着钉在地上,于是那些言语冷冰冰地正中靶心,无一错漏。
“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想探听你,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只是担心。”他心口突突乱跳,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无意识地开关着冰箱门。
在看到之前送给归青的蛋糕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冷藏室时,沈怜城眼一涩,咬着牙,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是你的男朋友,总有知道你去哪儿的权利吧?”
归青听完微微冷笑。
“我应该说过,我最讨厌旁人插手我的生活。沈怜城,我是不是太娇惯你了,以至于你早把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管好自己,少来纠缠。”
沈怜城瞳孔微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数年陪伴的时光,耳鬓厮磨的情分,连这样也只能算得上旁人吗?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归青逆着光,半边脸都隐匿在暗影里。沈怜城目光紧锁着归青的眉目,不知为何,他觉得归青离他是那样的遥远,只是相隔这几步,便已需要他花费半生的光阴追逐。
沈怜城惶惑地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近一点:“蕴川……”
归青后退几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过几日我会让人来换门锁。”
沈怜城豁然抬头,归青锋锐的影子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界限,令他望而却步。
“我现在要出门,再回来时,希望不会看到你。”
沈怜城眼睛一暗,踉跄几步扶着桌子,蛋糕被碰翻在地,“啪”地掉在他脚边。
归青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门一声巨响,旋即归于沉寂。
整个房间顿时融进暗冷的夜色里。
沈怜城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他蹲下身,默默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地板。
蛋糕过了赏味期限,现在成了厨余垃圾。上头画着的端端正正的心,因为放的太久已然变形。此时重重一摔,更是从中间裂开一道丑陋伤痕。
早已不复当初的样子。
沈怜城没有告诉归青,这个蛋糕其实是他自己做的。
他是没有耐心的毛躁性格,只因为归青喜欢吃甜食,才在业余时间悄悄学习烘焙,经常弄到深夜,废寝忘食花费了几个月,才做出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可不管是这个糖制成的假心,还是他的真心,在归青的眼里,也只是应该丢进垃圾桶的废品而已。
沈怜城拿着勺子,在那颗心裂缝的地方,小小挖了一口。
他想,怪不得归青不喜欢。
太腻了。
腻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