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我醉酒,才能不被耳目怀疑我夜里来文书帐。不过说起来,我的确是没想到你会观察到平台仪断裂,还试探我,是蛮欣慰的。不愧是新来的秀才。坐下吧,咱们聊聊。”
他眼神看向椅子,然后又拉过了其他文卷来。
我端了杯茶,润了润嘴,坐下看他整理。
“王融,我看过了,所有的平台仪定置都属马诏业签署,但预定文书与进置文书的数额,差别很大。正如你说的,平台仪有问题,但是没有人敢说此事,很蹊跷,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马诏业将平台仪的定置金额做了手脚,故意高价采购,但是进置的却是垃圾货,从中牟利。”我凑近看着他烛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说道。
“正是。”
我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如释重负。
似乎一个时辰前令我翻来覆去的压力,被分摊了许多。
“许勘,平台仪的锁链等部分裂痕不小,会不会发生意外?我其实已经与林濛核实过了,上次我出外记卷书的时候,救助的塌方,恐怕就与裂痕有关。”
他一皱眉:“你如何与林濛这么熟络,谈此事了?”
“什么意思?”
“她比较冷淡。”
“是么?”
我回想起她暴雪转多云一般的表情转换,似乎是这样,点点头:
“可能是因为上次出外卷救了他父亲吧。不过,后面你想怎么做?”
“保障平台工匠安全,找到马诏业之前进置平台仪款项的文卷。”
帐外冷风从门口吹进,看着他志在必得的表情。
分明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扳倒马家而已。这棋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倒是看不清了。
其实,我也见不得再次发生上次那样的塌方,要不然也不会再酒家故意趁他醉(装?)时故意试探。只是,我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插手其中,毕竟我的本意只想好好帮王融活命,搞古书,储存古书。
“许参军,我进入‘圈套’了,能不干么?”
“王参军,我可是因为帮你才下放来的。”
“许参军,我别是你的棋子吧?”
“王公子,你是你自己的棋子。”
有意思。
我起身走向帐门:“走吧,先回去吧,明日给你答复。”
许勘从身后吹了灯,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出文书帐,往前看去,矿区的矿土堆在夜色里有种山峦的起伏感。
我想叫车马,可天色已晚,车马稀少。我们只好在清灰色的石板街道上,吸着酸鼻子的冷气,步行回去。
“许勘,你这么晚回去,你爱妻该生气了吧。”我甩甩袖子,故意逗他,报我刚才被套路的仇。
“是会。”
“那我岂不是得罪人了?”
“不会的,哄哄她就好了。”
“啧啧啧,你在酒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
月光照到许勘的身上,道路两旁楼阁的影子让他忽明忽暗。
“她很好是真的。”
“啧啧啧,痴情男啊。”
“你呢?可有妻儿?”
笑死,王融这样的事业批,都在当地被误会成gay,怎么会有妻儿。
我刚要开口帮王融保留颜面,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勘,刚才走过去那个,是不是林濛?”
“是。后面好像?”
“是不是有个黑衣人跟着她?”
“没错。这么晚了别出事。”
说罢,许勘就快步往林濛与黑衣人转入的小巷走去。我紧随其后,可未等我转进巷子,便听到几声剑声与击打声。
妈的,我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好的,多亏我带着剑出来的!
啊可是,可是这剑,到底怎么用???
妈的拔不出来啊!!我丢!!
不等我下决定进去帮忙,里面便传出许勘的声音:“王融,过来帮忙。”
我一咬牙就转进了巷子,只有林濛与许勘看着举着剑鞘如同举着棍子一般的我。
而黑衣人一个黑影便翻出了墙。
“啊我来了,这黑衣人怎么走了?我还没亮剑呢嘿嘿。”我心虚地放下腰间别着的、未能拔出来的剑(鞘)。
尴尬,也没人告诉我真剑这么难拔啊。
“你的剑?”许勘看我走近,面带疑惑。
“我是秀才嘛,骑射剑术略通略通。林濛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我赶紧转移话题。
林濛眼神里难得有些不常见的慌乱:“没事了,谢谢你们。”
“林濛,你能知道这黑衣人大概的身份么?刚才他索要的‘冶炼术’,是什么?”
许勘比林濛高出一个头多,低头问林濛。
林濛也低头沉默,微风吹开了她嘴角沾上的几根青丝,蹭到她的颈部,明显有一条鲜红带血的剑痕。
我吸一口气,如果我们未及时出现,她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说来话长。”林濛顺着我的眼神,摸了摸脖子上的伤。
“林濛,是不是与矿区有关?谁威胁你了?”许勘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
“哎哎哎,怎么就‘我们’。”我连忙白了一眼许勘,这家伙倒是擅长拉人上‘贼船’。
“呼……,”林濛似是思虑,又吐了一口气。
“那就请许参军、王参军,请到我家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