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便跟他打声招呼。
“好。那个,你是王融对么?”
“对。”
“我是秦名。也是外地来的。他俩就那脾气,你别在意。”
“哦,没事。你怎么还不走?”
“你也看到了,”他指了指他桌子上的文卷:“还有很多。”
“也是他俩‘分摊’给你的?”
“你先回去吧,我锁门。”
我见他低下头又开始书写,便拿上东西离开。快走到军府大门,听到后面似有声音:“王融。”
我未等转身,便看到了许勘那张小方脸。
“是你啊。”
“今日如何?”
“蛮顺利。”
“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们堂吧,今天也没抽出空来带你。你们行参军堂主要就是文书工作,其他的就是文书整理啊,还有外出记卷啥的。哦对,我听说你今天去出外记了?”
“嗯对。”
“去哪里?”
“矿区。”
“嗯这样。那我接着说哈,你们堂加上你,目前有四个人,主要与将郎沟通的文参一直没有定,本是拟定这次的新人负责,我估计就是你了吧!”
“哦,那倒不会了。”
“哈?你们堂里只有你家世最好,又不是本地的,将郎需要这样的人的。”
“好像我没准备东西,将郎生气了,给我分配了辅助文书的工作。”
许勘停下脚步,我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摆摆手:“没打点。我也不想给,无所谓了。”
许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撼,我们接着走。夕阳的金光照在灰色的府墙上,花影婆娑摇曳,我们二人的影子也缓缓映到了府门。
“你们青州那边,没有这个规矩么?”
”倒不是。”
“那是?”
“你往那边走?”
到了府门,我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防止同僚了解情况太多,不利于王融立足。
“东边。”
妈的,我也是。
“你怎么回去?”
“有马车。你呢?”
“我走几步就回去了。”
“嗯……我送你一程?”
“那多谢。”
我跟随他上了车马,车轿摇摇晃晃,昏黄温和的晚光,投射到灰色的车轿窗帘上,显得十分温暖。他拿出一个暖炉抱住。
“你要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他话说出口,我觉得十分奇怪,他为什么想帮我,但又不好说出口,只好试探一二:“我们堂里那几位,都是?”
“胖高的叫马宗业,瘦一点的叫钱斐,话少且白的,叫秦名。马、钱都是豫州本地人,秦名是扬州人。最好不要与马宗业有过节,他家在这里还是有些势力的商贾。哦对,就你今天去的矿场,一部分劳务就是他哥负责的。”
我听着他说,已经有些心凉了。看来入职第一天,我就得罪了领导和关系户同事呢。后面他继续坦诚地说了些什么,我只是觉得眼前昏暗。
车马几步,到了宅子门口,我便匆匆下车。
*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在去军府的路上,我的右眼一路狂跳。
他妈的,怕是要发生什么。
刚坐定,看着眼前一动未动的文书,我预感要有风雨。风雨未等来,高矮胖瘦组合就又站到了我面前并翻看文书:“你真没写啊?”
我不搭理,坐在桌前整理刚送来的新卷书。
“活腻了。”
二人无奈,撂下句狠话就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桌前。
堂里还未开始忙碌,就听到许勘在门外的声音,说将郎需要前几日的文卷材料。
那高矮胖瘦组合一下子傻了眼,匆匆指着我:“他负责的。”
“我没有负责,是他俩偷懒没写,扔给我,我又没有参与之前的文书记录,没法如实记录。”
我看到许勘眼睛地里咕噜地转:“那你们都拿着文书,一起来送吧。”
于是我们三人来到了将郎的中军堂,将文书放在桌上。
熟悉的檀香味,这不就是我昨天挨骂时熟悉的配方么。
“三个人来送黄金还是文书来了?!”
将郎看到我们三人放下文书,一下子站起来骂人。
“说话!当什么哑巴,再不说话,我把你们舌头都给割下来喂狗!”
那胖子温和乖巧地“汇报”起来:“将郎,昨日我整理文书,不胜繁忙,让新行参军王融整理昨日的卷轴,但是他并未整理。”
“王融怎么又是你?”
将郎听后,厌恶地看着我。
“将郎,是他俩没写,扔给我,我又没有参与之前的文书记录,没法如实记录。”
“你们在我面前扯什么皮!给我滚出去,三个人,一个时辰,把这些都给我弄完。弄不完,耽误我上奏,军法处置!都剁了!”
“还愣着干什么?!拿着这些文书给我滚出去!”
我们三人灰不溜秋地回行参军堂里,我看着他们二人奋笔疾书,甚是痛快。
可那马宗业马胖子并不安分,边写边骂:“什么狗屁秀才,来这里一文不值。”
我倏地起身,和他扭打在一起,他一身的肥肉很是笨拙,而王融一身的腱子肉,别提多好揍人。
许勘闻声而来,嘴里喊着别欺负新军,又撕扯着我宽大的袖子,企图让我撕着马胖子嘴的手拿开。场面慌乱之下,我们四人又被叫到了中军堂。
檀香味依旧,我渐渐地轻车熟路起来。是的,又要挨骂了。
但由于我完全沉浸在刚才狂揍他的喜悦与兴奋之中,脑海里还都是马胖子被吓得节节退后、倒地、大叫救命的场景,所以我完全不是很在意那刀疤领导说了些什么。
只觉得爽。
这男人当的,真的爽。
而后,我们四人都被领了30军丈。而由于我这个外地冒失的新人总是出问题,所以刀疤将郎将我放置到了矿区行参军部,负责记录文书与治安。
对我而言,不幸中的小确幸,许勘由于替我说话,与我一同下放。
至于倒霉许勘怎么想,我只能通过看到他在我旁边挨军棍时的表情猜测。
看他紧咬的嘴唇和方脸上额间流下的冷汗,我猜他大概这会是觉得,这是他幸福生活中的霉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