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萩原舀着一勺乌鸦汤咕噜咕噜喝下肚,坐在病床边的松田拉着个脸,气呼呼的削苹果。
可一对上萩原笑嘻嘻的、眼都快眯成一条线的脸,他的怒气就瞬间被浇灭了,不自觉的弯起嘴角的弧度。心想:“算了,还能看到他这贱兮兮的笑也就不错了”
窗外的风吹进病房,把萩原的耳发吹的轻轻拂动。松田终于可以确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化成了虚无。
萩原他真的活下来了,却好像死过了千千万万次。
嘿,你有没有做过梦。
这是萩原千速不知第几次被弟弟吵醒,她在研二脑袋上“邦邦”捶下两拳,警告他不准再大叫,然后关了灯。
虽说是警告,但她心底也明白,最近弟弟的精神状态极不佳,夜里总是被噩梦吓醒。醒了就在床上发呆,然后一夜未眠。她不忍地抬起眼看了眼,却收到一个满含安慰之意的眼神,他说,“我没事”。萩原千速皱着眉头退出了房间。
萩原研二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发现门底下透出的光被些许遮掩,他知道,姐姐此时正倚在门框边,窃听自己的反应。他不会表现的过激,只是一直呆呆坐在床上。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这是重复过好多次的梦,似乎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档。一次普通的任务里,他解决掉了最后一个陷阱,正要坐下来歇口气,滴的一声,炸/弹上的倒计时兀的启动,鲜红的倒计时无不宣告着他们的死亡。他转过头去喊队员们快跑,犹豫了一下子就抱着炸/弹与队员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但,他跑的实在是太急,一时误了方向,跑向了与队友的同方向。回过神来,炸/弹倒计时只剩一秒,在他绝望的凝视中,萩原小队全部牺牲。
在之后的梦里,无论朝哪个方向跑,都会与他的队员相遇。
无论如何,他都逃不掉。
萩原研二仰起头,直视天花板的灯,灯一圈圈晕出光晕,晃的他眼睛生疼。其实他也怕,哪天走出家门,就再也照射不到熏黄的家灯。
他其实是悲观主义者,向来如此。
“当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的时候,就是告诉你,前方是悬崖,该刹车了”这是他的箴言。
当初家里快要破产的时候,他就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他承认自己是胆小鬼,他害怕哪天他依附着长高长大的大树会轰然倒塌,砸向树下那个不知所措的他。
只当那个矮矮的女孩眼里闪着光,在对他哐哐讲历史的时候,他瞥见了希冀。在那之后,他用她所讲的方法一步步和父母复兴了家业,现在他们家的连锁店已经遍布全国,渐渐富裕起来。
但那时濒临破产的揪心,一直牢牢刻在他心里。
他不怕死,他怕失败。
萩原研二把手指插/进发缝里,头垂着,闷着喉咙,一堆话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时候,把小阵平约出来他肯定会骂骂咧咧的出门,受一顿骂也没什么,但心里总不知名的难受。
多了份熟悉。他们太熟了,这些话对他讲一定会念叨个不停,况且,他也知道明天就会是他所谓的祭日,此时对他讲只会徒增他明天的压力吧。
他摸到了枕头底下的手机,备忘录里存着一个他从未拨打过的电话。他把号码长按,打算拨打,手指在触到屏幕的那一刻仿佛触电般缩回,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是拨号界面了。
萩原瞥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已是凌晨,现在打过去未免太失礼了吧——他急忙挂断了电话。
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响铃罢了。
此时的萩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可以忍下这一切恐慌,不用找任何人倾诉,那样只会显得自己脆弱,他不需要,对吧?
没等自己回答,手机屏幕先是震动后又蓦地亮起来,上面亮出那串熟悉的号码。萩原捏了捏眉心,叹气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动作,他微颤抖着手按下了拨通键。
他总感觉,如果今天不拨通的话,以后很有可能就没机会了。
“您好?”对面传来略带疑惑语气的声音,想来这是自己第一次给她拨电话,不熟悉这串号码也很正常,他率先接了话,“是我,萩原”
“是你啊”对面的语气明显轻松很多,但也带着浓浓的困意。萩原向来对声音敏感,他甚至能够听出对方手指滑动在屏幕上保存联系人的声音。
他好像一时僵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半夜打来电话只是骚扰对方的话,也太不像话了吧。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打错了,打扰”
他正要挂断电话让对方早点休息,却听到一句嗔怪,“什么嘛,这么晚了你在干嘛?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困”嘛,还是真是一针见血,萩原想道。
“吃夜宵”他懒洋洋的答道。
“好家伙,吃独食啊。故意打电话让我嘴馋的吗?我的减肥计划泡汤了,你可要负责”萩原被逗的勾起唇齿。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为明天的任务愁的睡不着觉,故意想方设法的惹自己开心。她呀,藏不住心思。
想来,自己好像没资格这么说,自己当年可是一眼就被她看出了有心事。
“怎么不说话了?吃的太起劲了?”萩原再一次被她从记忆洪水中捞出,耸了耸肩膀,“你怎么知道不是吃噎着了?”对面的思墨也呵呵的笑起来。
“哎,想不想到山上看日出?”萩原研二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没缘由的冒出这句话,想撤回的时候才想起这是电话。
对面一阵的沉默,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呃……你食物中毒了?”
萩原恨不得扶额倒地。
“好啦,我……(开玩笑的啦)”萩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只听得对面冷不丁一句,
“你在哪”
“在……在家啊”
当萩原的耳畔传来呼哧哧的山风,暗自埋怨忘记多带一条围巾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正在爬山!“喂,风见!我们这样是不是太疯狂了?!”
走在他前面的思墨回过身冲他一笑,“你说什么?风太大了,听不清”
疯狂又怎样,青春只有一次,哪怕热血一回,粉身碎骨也没关系。
不知不觉他们就登到了山顶,即使满头大汗,他们也心甘情愿。“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看日出”萩原笑嘻嘻的说道,却收到思墨一个“信不信我现在推你下山”的半月眼。他只得闭了嘴。
天空似乎在蜕变。黑暗的夜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晨曦的柔美。一道道金色的光线灼穿云层,洒向大地,掀起世界的一角。
夺目的光散在天地间,当太阳缓缓升起,雾气被抖落、消散,一切都染成了金红色。
红日从山的一侧探出半个身子,跌宕着向上空升起,似熊熊烈火,似点点朱砂,肆无忌惮的摇曳,美得动人心魄。
晨曦一点一点蚕食黑夜,耳边的和风也被染上了些许朝阳的颜色。
那金灿灿的颜色也落入了思墨的眉间,她有些感伤的想,如果萩原他没有像原著中一样英年早逝,他明明可以享受到,无数次这样盛大的日出。
还是别想了,思墨侧过头,撇了一眼他菂紫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