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圣亚斯却一头栽了进去,无休止地沉沦,甚至于到了离不开对方的地步,就如同见到了心目中的光,哪怕这光亮有些许瑕疵,他也会选择下意识忽视。
到了夜里,女孩一如既往离开。
静谧的花园里,只有圣亚斯一个人,他久违地取出来水晶石。
或许是心态不一样。
原先他逃避,甚至拒绝倾听预言,可今天,他却主动接触下次预言。
预言,向来是在目前的发展趋势下,给出的未来预测,看得太长远反而模糊不清。
之前的预言并没有消失,即便他们不能正常见面,预言也还是为这段关系宣判了死刑。
圣亚斯触摸水晶,里面的人没有半分变换,但却让他异常平静。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进行预言。
月光消退,海面平静。
穿上圣袍的人鱼,重新回到了海里城堡,原先的雕塑已经被海草缠绕,无人扫清那些脏污。
鲛人之力并非以攻击为主,即便是在清扫方面也格外有天赋。
海神雕塑重新焕发光芒。
圣亚斯摆了祭坛,他的鲛人之力微弱,如若不是这些东西和他熟悉,恐怕不会轻易放他进去。
那一晚,圣亚斯在里面待了很久。
覆着圣袍的手下,他的心跳震耳欲聋,先前的温情在此刻化为泡影,里面的他眼神空洞,恍如隔世。
向来冷心冷意的祭司有朝一日成为情感的受制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扯的疼痛,他无数次想要溺死在海里。
鱼溺死在海里,有够好笑。
而这位看到结果的祭司却垂了视线,如同没有见过预言,只是他慌乱颤抖的指尖差点掀倒烛火。
圣亚斯见到了往日的族人,往日光鲜亮丽的鳞片早就不复存在,光秃秃的一块,即便是血肉都残缺着。
他们脸上没有悔改之意,占据着城堡大半地盘,全然是对力量的自负,似乎是忘记了他们的力量是从何处来的。
不仅是圣亚斯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同样看见了往日的祭司。
祭司抛弃了他们,正如海神抛弃他们,从而任由神罚降下,将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
“老远就看见了,祭司大人不是避世吗?怎么今日出来了。”
“莫非是听闻有新的一轮人类,祭司也想尝尝滋味?”
“您的尾巴被神罚砍断一半,怎么,口口声声正义的祭司惩戒如此之重?”
他们出言不逊,在以往那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可现在,一个个恨不得将祭司当做抛弃他们的海神一样唾弃。
鲛人和人没有区别。
在神明降下恩泽时,他们俯首称臣,好不温顺,可一旦失去庇护,就会暴露出本性,恨极了神明。
不过他们误会了。
圣亚斯的尾巴可不是神罚做的,而是他自己跟海妖做了交易。
圣亚斯无意跟他们多纠缠。
手中的鲛人之力即便朝着祭司攻击,可却都是无用功,他们没办法伤害鲛人之力原本的主人。
身后还有埋怨咒骂的声音,鲛人跟在副本里被逼疯了的玩家们一样歇斯底里,憎恶着命运不公。
圣亚斯离开了。
即便他被说得一无是处,几百年来倾注在族群的心血和精力在鲛人眼里荡然无存,就好像祭司是祸害族群的异端一样,被他们仇视驱赶。
倒是被鲛人挤压空间,只能攀附岩壁生存的其他生物,哪怕他们形状怪异,但对着祭司还是恭恭敬敬。
对副本里的生物而言,这里跟人类的世界没有区别,他们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圣亚斯回到了花园里,这里算是一片净土,没有杀戮和死亡,留在地里的那些,不过是困于此地终生通不过考验的人尸体而已。
他们是感情的背叛者,理应腐烂在地底,提供养分,肥沃土地。
没有困意,于是圣亚斯打理了一晚上的花草植物,确保花枝挺直,没有一丁点憔悴的痕迹。
是了,现在这里人类踏足过少,连带着花都养刁了,三天两头闹着要凋谢。
正如他眼尾突然出现的皱纹一样。
圣亚斯早该知道的。
他的力量被夺走,生命被平摊,其他鲛人之所以复生,不过是从他的生命长河里舀出来一杯而已。
但没有取之不尽的河流。
他也开始干涸了。
这是圣亚斯第一次感受到时间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
第二天,一整夜没有休息的圣亚斯午后才生出了倦意,见女孩一直没来,这才阖上眸子睡去。
或许又要等个几天才会出现。
年轻疏离的祭司,居然也会关注到自己眼尾的皱纹,甚至刻意找来珍珠粉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