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苗摇曳,将他的影子拖拽到墙上,一缕极淡的甜香一点一点笼罩了整间客房,可惜,他也并未察觉。
纸人好不容易爬回三楼,半截身子都被雨淋得透湿,软塌塌地拖在地上。林池鱼远远看见了,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可怜那纸人淋湿的是脑袋,想抬起脸来瞪林池鱼一眼都办不到。
祁素衣将它从地上薅起来,看了一眼就啧了一声,随手丢给林池鱼,林池鱼接过去,刚一低头,一张面容扭曲五官模糊的脸便幽怨地抬了起来。
墨水晕开,纸人的眼睛鼻子嘴揉成了一片黑洞。
林池鱼:“……”
林池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素衣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良心发现,把纸人从林池鱼的魔爪里解救出来,那纸人委屈巴巴地往祁素衣肩头一趴,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祁素衣擦去指尖沾的水:“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
林池鱼笑得肚子疼,缓了好久才直起腰来,揶揄一句:“连这纸片人都比你好用,不如你拜我为师,本公子教你武功可好?”
祁素衣打了个哈哈,摆了摆手:“我不过一介平头百姓,会武功有什么用处。”他话锋一转,“我看那迷香估计也快生效了,去取剑吧。”
二楼回廊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凑近王琮房间听了听,里面果真没了声音,祁素衣刚想推门便被林池鱼拦下,转头看去,见他比着口型:你不会武功,我来。
祁素衣唇角一勾,恭敬不如从命,闪身让林池鱼先走。
房门推开,王琮八爪鱼一般趴在地上睡得昏天黑地,林池鱼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掩住口鼻,快步走到窗边取了君子器,刚想招呼祁素衣离开,便见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捡了本书翻了几页。
林池鱼向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祁素衣,看什么呢?走了!”
祁素衣应了一声,扫了眼桌上杂乱铺开的书籍,将书揣进怀里,同林池鱼走了出去。
拿到君子器,林池鱼顿觉底气足了许多,削断手上绳索后,他还剑入鞘,看了眼祁素衣怀里的书:“这书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祁素衣揉着勒红的手腕,闻言啊了一声,将书递给他:“倒是有有趣之处,你看看。”
林池鱼接过书,见那封皮上写着“易经”二字,翻开一看,里面却是一笔笔账目。
他愣了愣,翻了几页:“这是本账簿?”
祁素衣点头:“你想啊,这王琮房间内书籍凌乱,可见他先前是在翻找某本书,而其他书籍大多边角磨损严重,桌上甚至有用来擦蜡油的书页,看来这人也不是爱书之人。”
他点了点那本“易经”,“但这本账簿虽然内部破损,但边角平整如新,这样的书出现在一个素来不爱书之人的房间内,会是为什么呢?”
林池鱼思索片刻,道:“可能是这本账簿他格外宝贝?或者根本不是他的?”
祁素衣打了个响指:“不错。”
那是本赌坊的账簿,一笔一笔记着客人的输赢。林池鱼翻了几页,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转头见祁素衣倒是看得认真,便问:“这赌坊账簿出现在王琮房内,难道赌坊也有问题?”
祁素衣道:“这赌坊呢,本便是人人可去之处。如果是你想要寻一个稳妥的藏身之处,你会去哪?”
林池鱼想了想,道:“如果是要藏身,那这地方肯定得人多,并且不会太过引人注意,或者即便被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一捶掌心,“对啊,赌坊内鱼龙混杂,即便有什么意外,寻常人也不会太过在意,况且像玉兰宴内的赌坊,里面大多是有权有钱之人,查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抬起头,眼睛里攒着光:“所以,如果有人想要趁乱藏匿,赌坊就是绝佳的藏身之地了!”
祁素衣“嗯”了一声,点点头:“有长进。”
他拿过账簿,一页一页翻过去,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周济……”
林池鱼凑上去看了看:“他有问题吗?”
祁素衣指了指他的账单:“这人两回牌九、一回押宝都输了,而且输的银两并不算少。”他又往前翻了几页,“你看,其余客人若是连输几回,总要再赢至少一回才肯住手。能来这里下注的都是赌鬼,怎么会有人甘心连输三回就空手而归呢?”
林池鱼皱眉道:“的确如此……但单凭一张账单就断定此人有问题,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祁素衣笑了笑,合上账簿:“所以,还要有第二步。”
“第二步?”
祁素衣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