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途中,沈逝水看他开得熟练,忍不住开了口。
“我虽然也会开车,但……我应该还没有和周老师说过,老浪倒是知道。”沈逝水拉了拉紧绷绷安全带,声音里带着些别扭。
“现在说吗,还是我们找个地方停一会儿?”
“稍微停一会儿吧,安全第一。”
周遥川就靠了边,暂时停下。
“以前开,现在的我有点不太敢开了。自从我的那位兄弟骑摩托跑山的时候,在我面前撞上了一辆卡车。”
周遥川打量着身体后仰的沈逝水,“您一定吓坏了吧。”
“是啊……我怕死怕得要命。别看我在西北那段时间和周老师换着开车,还骑过摩托,不过是勉为其难的。有几次……还惊恐发作,把大家吓得够呛。”
“是,您开车的时候很紧张,第一次换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只在开太久了,路线通畅的时候提出换人。我以为是因为开得少才紧张。”
周遥川把手放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背。
“那现在会好一些吗?当你用你的方式去记录生命流逝的样子。”
“嗯。最开始我在成都自闭发疯,我哥报失踪都找不到我。”沈逝水淡淡说着,“好一点的时候刷刷微博,想找点东西缓缓,也是巧了,把周老师推给了我,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痛苦面前,恐怕没有人能够真的视若无物。
“如果确实有帮到沈先生,我很荣幸。”
沈逝水转头面向他。
“不止帮到了我,周老师,你比您想象得还要强大。
“从前的评论区也有您的学生,他们应该很喜欢您,到现在也还在支持您。大家也跟着他们叫您老师。
“别看网友们像是只看脸的狂欢,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让他们对旅行,对生活,对生命产生了兴趣。
“您用真实的照片和发人深省的文章将见到的事物展现给大家,一直坚持走在路上,相当的了不起。”
沈逝水说着,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燃起光亮似的。
他忽然侧过身子,手摁在安全带的卡扣上。
“周老师,我可以抱一下您吗?”
鬼使神差的,周遥川说了个“好”。
咔哒。
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暖洋洋的,纯粹而浓烈,让周遥川一时失神,轻轻收紧手臂。
安全带勒着胸口,感觉发闷,头脑也有些发昏。
拥抱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力度轻时坚定,力度重时克制,让温暖不至于冰冷,也不至于滚烫。
他平时会用“温暖的拥抱”作形容,可这么多年过来,却没有真切的体会。无非是心怀鬼胎的接近,还有带来疼痛的强迫。
周遥川默默收回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拥抱似乎是件很舒服值得享受的事——如果对方是爱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爱自己的朋友。
“周老师……”
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让人耳朵发麻,后脊梁都在颤。不是恐惧,而是微微发痒。
是温柔的,毫无戒备的,毫不凶狠的。
身体丝毫不会排斥这种程度的接触,是不是意味着……和沈先生,是可以的?
周遥川轻轻闭上眼睛,在怀中的肩膀上蹭了蹭,脸颊忽而碰到那一点冰凉。
“这个耳钉……是那时才有的吗?”
沈逝水稍往后错了错。
“我出国之后打了耳洞,回来时还被我妈好生念叨。这对黑曜石是我哥给我的,就在他终于找到我之后,逼着我戴上的。说是什么开了光,佛前供奉了多少天的,也懒得摘。”
“倒是很适合你。看得出来,他也很关心你。”周遥川松开手,仔细打量着那深邃的黑。
“是啊……”沈逝水有意侧过头让他看,唇角蕴着笑意,“他支持我们。”
我们?周遥川抓住重点。
“如果后面真的在一起……你家里面会不会难办?”周遥川问。
沈逝水猛猛摇头,“家里面交给我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家里对我的期盼就是快乐长大,开心就好。所以周老师不用担心,我哥要不行,我也会和家里好好争取。”
他突然坐回位置,扶着腰倒抽冷气。
“嘶……抻到了。没事没事,我坐着缓会儿……”
周遥川忍俊不禁,也不好上手给他揉,就把自己的安全带插上,“晚点再好好抱一抱。把安全带拉上,先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