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做不成,师兄弟还是要做的呀。
玉池微抿着唇,憋了半晌,憋出个“嗯”,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师兄弟其实也不想再和他做。
施引山费老鼻子劲来跟人坦诚相见,玉池微这一声“嗯”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真是要气死人了。”
几句话说下来,他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如今牵制着玉池微的东西都解决得干净,他想不明白这人到底还有什么可纠结,还有什么不可说。
施引山惯爱阴阳怪气往人心窝子捅,这般直白坦率地说他气人还是头一回见。
玉池微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抛下句:“那就不说了。”
“不说了?那可不行。” 施引山拽着他落后一步的衣袖不让走,“现下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应是能分辨本心,你别说不说,先说说这‘炉鼎’,你还要不要给隋阙做?”
隋阙虽确实行事都是出于玉池微考虑,但无论他目的为何,初衷是好是坏,都掩盖不了他试图以两个徒弟的性命铺飞升路的事实。
玉池微身处事中看不明白,他这个旁观者可是清清楚楚。
解开了些矛盾,他做师兄的也不能再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玉池微往火堆里跳。
一听“炉鼎”二字,玉池微当即应激地甩开他的手,一连后退好几步,面露厌恶:
“与你无关!”
他这情绪来得太突然,施引山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怔愣了下:“我是你师兄,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从未尽过师兄的责任,这时候一口一个师兄的自称起来,也不害臊。
玉池微冷眼瞪着他,他不明白施引山为何总要将他称作那种不堪之物。
隋阙亦或是施引山,他玉池微堂堂正正一名剑修,不依靠任何旁门左道进阶,不是任何人的“炉鼎”。
“怎么,不给师尊做,给你做?”
“不是……”
“不是什么?你信上不就是这般说的么,还是说我若给旁人做了炉鼎,你嫌脏,配不上给你施引山当双修增进修为的法器?”
玉池微这时候显得格外不好说话,情绪激动间不由往近踏了几步,一连串咄咄逼人下施引山向来嚣张的气焰竟生生叫他压低了一头。
施引山反应过来,也不后退避开他,反而拧着眉跟着往前踏出一步,与玉池微恶狠狠对视:
“你要杀我,还不许我有脾气?
就算你受了隋阙残魂影响,剑是在你手上握着,决定究竟要如何的,难道也是隋阙?!”
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玉池微面色沉静地盯着施引山含着怒意的眼眸瞧了阵,缓缓低垂下眼帘:
“是我对不住你。”他轻声道了句,转身回屋。
玉池微在桌旁坐下,手边没有茶。
透过窗棂看出去,施引山便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站在原地,入定般一动不动。
本以为那人再倔一会儿自发会离开,没料到刚收回视线,施引山推开门进来,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换药。”
玉池微那股子别扭还在心里堵着,怪异地瞥他一眼:“还没过两个时辰……”
“我说换就换!”施引山拔高音调,打断他的话。
玉池微点了下头,姿态从容淡定地解开衣裳,往榻上一坐:“换吧。”
施引山走上前从他袖兜里掏出从隋阙那儿拿的丹药,在柜子里翻出捣药的家伙,白玉石的药杵撞得“咣咣”响。
方才互相气着斗了嘴,不知这人又发得哪门子疯,玉池微也懒得再管,静静坐在床沿听恨不得是砸在他脑袋上的“咣咣”声。
丹药捣碎得不能再碎,施引山才住了手,直接捧着捣药?走到他跟前,不怎么温柔地扯了上回缠上去的围纱。
指尖捻着药粉往那缓慢愈合,模样狰狞的伤口上撒,施引山看着那两处绝对算不上轻的伤痕,心口蓦地一痛。
无论是被隋阙用洛书捅穿胸膛,还是砍在肩上,他好像都没听见他这幼时体弱多病的小师弟喊过一声疼。
动作迅稳地涂着药粉,沉默良久,施引山缓缓开口道:
“玉池微,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总是那般听隋阙的话,甚至愿意为他杀掉从小一道长大的师兄证道。
原谅你直至如今,也还是有瞒着不愿告知的秘密。
只要能施舍点除过厌恶以外的东西,他就什么也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