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峭壁间浮动着松脂香,千年古柏扎根在嶙峋怪石里,虬结的枝桠刺破雾霭,针叶上悬着的露珠折射出细碎光芒。风掠过深渊时发出呜咽,混着山雀清越的啼鸣,在空旷天地间荡出空谷回音。
安素晚盘膝坐在松树下,升起一团火,在火堆上烤山雀吃。
山雀毛揪了一地,零零散散的散落在火堆周围。
吃罢山雀,安素晚抖开玄色大氅铺在青石上,头枕包裹,仰面躺在崖顶松树下,呼吸逐渐绵长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忽有一道青色身影轻身落在地面,看到熟睡的安素晚怔了怔。
而身影落地时,安素晚几乎同时警醒的睁开眼睛,抓起碎空剑一跃而起,隔着火堆问:“什么人?”
声音清冷,竟是和安素晚完全不同的语调音色。
青衣男子拱手,语调张扬洒脱:“姑娘容禀,在下沉舟,下山游历,天黑人稀,恐有狼群截路,故而攀上崖顶休息一晚,不知女侠在此安歇,打扰之处敢请见谅。”
郑景行,字沉舟。
安素晚闻言爽朗一笑:“山崖无主,郎君自便。”
说着,松开剑柄,自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火星骤然迸溅。
郑景行屈膝而坐,笑说:“此处僻静,常有山匪劫道,猛虎狼群出没伤人,女侠独自一人在此,胆子大的很。”
安素晚拨弄着火堆,看火星如流萤扑向夜空,笑说:“江湖儿女,素来天为被地为庐,何惧山匪狼群,若真有山匪,可巧替天行道了。”
郑景行隔着火光打量她,觉得她虽不是上乘的长相,但也爽利干净,浑身透着江湖女侠的气息,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郎有些隐隐的熟悉感。
他听罢安素晚的话,哈哈大笑,边伸手去烤火边笑说:“女侠真性情,倒是沉舟狭隘了,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安素晚扔掉枯枝拍拍手,简短道:“叶斩星。”
叶斩星。。。
郑景行在脑海中搜索一遍,确认并未在江湖上听过这个名字,闲话道:“叶女侠来此。。。”
安素晚忽然打断笑说:“你叫我名字就行,女侠女侠的,听不惯。”
郑景行一怔,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斩星姑娘这是从大梁去往大邺,还是从大邺去往大梁的?”
安素晚靠着松树枝干,手下拨弄着剑穗,懒洋洋说:“如今大邺有什么意趣,自然是去大梁凑热闹了,听说江湖令重出江湖,千年不遇的蓝冠噪鹛也重现江湖,瞧着吧,定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说着,她懒洋洋的扫了一眼郑景行,简短问:“你呢,干嘛来了?”
郑景行虽随意坐着,也不改他的贵气,只是剑眉星目间有忧愁的意味,说:“我本是少林外家弟子,只因少林收到九渊惊雷阁送出的血幡,掌门担心大难将至,这才让我等俗家子弟出门查探。”
安素晚一下坐直身体,朗声问:“九渊惊雷阁?那个将清霄剑派、悬壶医谷、幽冥鬼窟、血煞教和天机阁灭门的九渊惊雷阁?”
郑景行愁道:“是啊,江湖上兴风作浪、恶事做尽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安素晚挑眉问:“九渊惊雷阁虽横空出世,但被灭的门派也只是江湖末流,如今他们连少林一派都敢挑衅了?”
郑景行:“。。。”
女侠,你语气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呢?
安素晚爽朗一笑,向前探了探头,话到嘴巴,挠挠头,问:“那个。。。你叫什么来的?”
郑景行:“。。。”这记性还不好,他一字一顿道:“沉舟。”
“哦,对,沉舟兄,”安素晚好奇问:“那你的任务是什么?找到九渊惊雷阁,然后单挑?所以你找到了吗?”
郑景行忽的抬手,一只雀鸟直直落下,他伸手接在手中,随手抽出一根木条穿起雀鸟架在火上道:“若是消息无误,九渊惊雷阁应当就在脚下。”
安素晚啊了一声,抬脚在地上跺了跺,疑问道:“沉舟兄在玩笑。”
郑景行哈哈一笑:“我说的脚下是悬崖下,此崖名唤碎笺崖,若消息无误,九渊惊雷阁应当在崖底。”
安素晚嫌弃说:“一座破山崖还有个名字?碎笺崖,倒也贴切,”她极兴奋的问:“就在脚下,当真吗?沉舟兄,你是少林外家弟子,敢单独前来,武功定是极高的吧?来日你单挑九渊惊雷阁,定当名震江湖,我也算认识了一代大侠了。”
她撑着下巴问:“所以你什么时候行动,我能围观吗?”
郑景行将雀鸟翻个面,挑眉看了一眼眸子晶亮的女子,忽然知道这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眼神如此干净明亮的人,他生平只见过两个,另一个虽是男子,但眼神澄澈,让人生不起一丝杂念,就是素水河面结识的花知意。
他笑问:“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