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内饰,奥迪Q5L。他一直没换车,但看得出来很爱干净,开了这么久也一尘不染,车内也没有那些令人不适的烟草汗味,最主要的是驾驶座还很安静,不爱和乘客搭话。
沈映蓊回想起自己那些糟糕的打车经历,感叹要是以后的网约车内饰环境都按这个标准来的话就好了。
闻郁:“你很喜欢我这车的出风口?”
沈映蓊回神,知道自己走神失礼:“我在想事情。”
闻郁看了她一眼,没开口,但意味很明显,在等她的回答。
“你要是开网约车的话,生意一定很好。”沈映蓊没有灵机一动的天分,老老实实开口,“至少,我会很喜欢约你。”
“……”
沈映蓊也呆了呆,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离谱。
闻郁像是被她的虎狼之词玷污到一样,好半天才出声,嗓音冷淡:“你对网约车司机都这么说话?”
沈映蓊疯狂补救:“你是第一个。”
“……”
很好,她又一次错失机会。她闭上眼睛决定装死。
不说话也不行。闻郁轻笑了声:“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沈映蓊只好挣扎着爬起来,想了半天,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转行了吗?”
倒不是她非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在李同音老先生提议自己可以找他合作的时候,她就很好奇了。
闻郁语调散漫:“如果不考虑之后的司机职业的话,目前是没有。”
沈映蓊憋了片刻:“……我怎么记得你是咨询顾问。”
闻郁:“你听谁说的?”
沈映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和你舍友他们一起吃饭,他们提到了你,说你大四实习是在一家战略咨询公司。”
闻郁沉默,旋即又恢复到先前的散漫模样,“沈小姐记性不错。”
沈映蓊以为他是默认自己的回答,点点头:“我记性一直很好。”
闻郁听到这句话,似乎是笑了下。
“真的,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说到这里,沈映蓊犹豫,“闻郁,我一直都想问,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在嘉阳大学的后街烤肉店见过……”
闻郁笑的很淡:“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沈映蓊一愣,虽然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出他话语中突然冷下来的语气。
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还有一次,是在大四上学期,徐惊墨和一群同学来江余旅游,我才知道你是江余人,你……”
就在这时,闻郁将车停在路边,漫不经心打断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不方便送你回家,在这里下车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的姿态,却不容拒绝。
沈映蓊下意识朝窗外一看,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身处热闹的市中心,而且他甚至把她放在了公交站台处,她当然没有什么不满可言。
下车之后,那辆黑色车子还停在原地没有开走。
沈映蓊想了想,还是叩响对方车窗。
玻璃缓缓降下,闻郁偏头看向她,却不再是清凌斯文的模样,曜黑的瞳孔黑沉冷冽,鼻梁高挺,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抗拒。
沈映蓊想,这才是他面对她的真实模样,一贯如此。
“我和徐惊墨不是情侣,李教授也只是因为和我师父是旧友,所以对我多有照顾。”沈映蓊语速缓慢,这不是考虑措辞的原因,而是她觉得,她说这些话是在向另一个人剖陈自己的软弱,尤其,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她说的极为艰难,“我知道你会碍于这些情面,选择帮助我。我想说的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在乎这些东西,那是他们和你的交情。”
不是我和你的。
一份清晰明了的契约协定,足以规范双方的合作关系,他们之间,没有义务,只有互不干涉的权利。
*
回到李同音教授住所时,已过饭后。
贺梅埋怨闻郁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拉着他去厨房准备给他开小灶,被李同音悠哉打断,“别折腾了,看他这个样子,多半也没什么胃口。”
贺梅走后,师徒两人开始对弈。
对阵数盘,闻郁都败下阵来,“师父棋艺越来越精进了。”
李同音还没得意两分钟,闻郁弯唇笑:“看来是太闲了。”
李同音一噎,反脸骂他:“倒是你越下越烂,走的什么臭棋,先手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后手莽撞冲动匹夫之勇,臭棋篓子。”
闻郁抬眼,又垂下,整个人惫懒松散,意兴阑珊:“您又骂我。”
李同音:“我不骂你我骂谁?你和沈家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子脸皮薄,他还配合一下装一装,现在只剩师徒两个,自然是骂的怎么凶怎么来,一点面子不给。
闻郁扯扯唇:“您听说了,我还以为您在山里不知岁月。”
“我是爱清净又不是聋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们说结就结。”
李同音原本是不支持闻郁和沈映蓊在一起的,两家背景悬殊太大,沈家太过复杂,而闻郁是从泥潭洼地里抽条出来的清净濯枝,不应卷入诡谲多变的世家背景,他该有更加干净广袤的未来。
这并非是他太过偏爱自己的学生,更不是对沈映蓊抱有敌意,甚至,因为黎祖愚的缘故,他也十分同情沈映蓊的处境。
但齐大非偶,在闻郁一开始请他帮忙牵线沈映蓊的时候,他大为反感,甚至臭骂了闻郁一通,大意就是,沈家那泼天的富贵他承受不起。
闻郁只解释了一句,经年夙愿。
“我本来以为你是喜欢人家的,结果你看你今天那个样子。”李同音忍不住数落他,“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不要耽误她。”
闻郁:“她知道。”
李同音沉默,严肃:“……她很喜欢你?”
闻郁忍不住笑起来:“好像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