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很黑她也不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哪里,她不敢停下来,生怕一个转身就看见那对父子的脸。嘴上的胶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雨水冲刷得蹭掉了,绑在手上的绳子淋湿以后变得越来越紧,已经快要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了。她太累了,好似下一秒就能睡过去。脚步变得越来越虚浮,一个不注意就被脚下不知何物绊倒,这样的跤数不清摔了多少,只是这一次真的爬不起来了。雨水砸在地上再溅到她脸上,又被重新冲刷干净,泥土不断地被冲刷着往低处流,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埋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成为这里无名的坟墓。她动了动手指,轻轻握住再伸手埋进土里,像是捏到了点硬物……
而此时的村里各家各户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这雨下了快一个星期,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也着实超出了预期,家家都被水淹了不说,多处还出现了小体量滑坡。村长蓑衣都还未解下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张老师心里着急也着实坐不住,也跟了出去,其他学生也一并跟在身后,没走几步就见有人往这边赶,喊叫声老远的就传了过来。
“村长,不好了,进村的路塌了!”
匆忙起身的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张老师更是一个踉跄,迎上去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哪里塌了?”
那人被堵的猝不及防却也是满面愁容地开口:“进村的路塌了,估计不止塌了一处,出不去也进不来了!”
村长朝黑黢黢地村口方向望去,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家各自都找好地方躲避,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滑坡还会继续,甚至更严重。”
来人眉头皱起:“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地方,家都全淹了。”
村长将斗笠拉高了一点,露出一双精明又坚毅的眼睛,嘴巴几次开合最后也没有发出声音。雨水砸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几束电筒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一声巨雷在头顶炸响,所有人都微微一怔:“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啊。”
张老师一心记挂着郁菲,担心她是不是被塌房淹埋,有些颤抖地伸手想要从兜里掏手机,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机早已电量耗尽,如今正如一块废铁般扔在潮湿的桌上:“报警,110、119、120统统打一遍。”
“电话早打了,只是这个路都塌完了,救援怕是短时间内到不了。而我们现在随时都有被塌方掩埋的可能。”王一慕站在人群里开口。
沈佳佳和吴雅相互搀扶着站在人群的最外沿,脚下四处都是哗哗的流水,一双脚被泡得花白,听了王一慕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是满满地担忧。
“大家不要慌,住南面的都叫家里人收拾好东西来北面,大家尽量等到救援来,不要慌。有体力的男人各自带上家伙将一部分树给砍了,留出空地来,避免被雷击倒。”村长见大家都被现在的状况吓得没了主意,他是一村之长,不论之前或者正在发生什么,至少人得活着。他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学生和一脸愁容的张老师:“回去吧,东西收一收放去阁楼。”
张老师微微地点了点头,郁菲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剩下的几个可不能再有事了。
……
“注意!注意!下方植被覆盖较高无开阔处降落,全体跳伞准备。”对讲机里的声音混着雨声传递出去,直升机的轰鸣加上巨大的风力,四周显得更是风雨交加。
“地面情况不明,再降!”
“报告,已经到最低位置,不能再降了!”
“全员准备!”
雨还在下,这个听山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居然从未有过严重的自然灾害发生过也是神奇。树梢往上不断盘旋的直升机里准备就绪的人员陆陆续续地跳了下来。
也许是雨势太大,刚将昏死在地上的人伤口包扎好,王先勇才从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蓑衣斗笠中辨认出螺旋桨的声音,他赶忙四处望了望,一把将人拦腰抱起,一起身竟然连带出了什么东西,他来不及多想,陡然将一股腐烂的尸臭味儿就连连日暴雨都掩盖不住。那本就皱起的眉头纹路更深了,他伸腿胡乱地扫了些泥勉强将被带出来的东西盖住。
“需要帮忙吗?”一个沉稳又坚定的声音从雨幕深林中传来,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便来到跟前,腰间别着一直滋滋作响的对讲机。王先勇本能地将抱着的人脸往自己怀里压了压,微微低下头用斗笠将人上半身整个罩起来:“不用!”
他拒绝得干脆,让原本想上前帮忙的人脚步一顿,罩在防护罩里的面色露出点疑惑,上下打量着如此突兀地两人。身穿蓑衣的男人长得高大,怀里抱着的看体型应该是个女人,就四肢垂落的状态已经是昏死过去了。而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面对危险的惊慌和恐惧,全是对自己防备,就那么站在雨中果断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还是我来吧,现场情况很危险,我们得尽快转移。”他略微试探的再次上前,可不等他伸手男人果然后退了半步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不用了,她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我抱着就好。”
虽然有些奇怪,但毕竟情况不明他没有再坚持,只是跟在身后。男人脚步不快,不紧不慢地往村子方向走,他看着那双从蓑衣底下垂着的双脚心里莫名的有些焦急和烦闷:“她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好。”
男人没有回答,因为一直是下坡路,路面窄又有水流不好走。他刚想再问些什么,男人一个趔趄,手上抱着的人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他眼疾手快地去抓,直接转至男人身前,两个人过重他不得不用整个身体去顶住。正因为这样距离被拉近,他的整个头部都被罩进了男人的斗笠中,就是这一瞬间,他清楚地瞥见了那个被裹挟的严严实实的人,他分明认得那张脸,三年前在他家那个笑盈盈的叫着郁菲的女孩子!震惊之余他抬起头与男人四目相对,此刻他才看清楚男人的脸,看起来五十来岁,眼里透着一股平静地狠戾。
停稳后男人警惕地抱着郁菲侧到一边,想再次抱着人离开。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把人给我!”他语气低沉且带了一丝警告。男人却想甩开他的手,力量悬殊并没有成功。
男人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抬起脚就要揣,他侧身躲过,有些不耐烦地拉着手臂就要将人按到。想到他还抱着郁菲,便转手在他手臂上施了点巧劲,直接将人抢了过来。雨还未停歇,雨水打在那张虚弱又苍白的脸上,整个身体冰冰凉,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稍微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