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兰府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日子。
可突然有一天,江州城的各大绣坊里一夜间出现了不少兰家的绣品。
这日,门仆来通传说有几家绣坊的店家前来求见。
兰歌将他们迎进前厅,名门绣坊的店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几幅绣锦道:“还请兰公子给瞧瞧,这可是兰家绣坊的真迹?”
闻言有些诧异的兰歌,忙拿起来绣品仔细地端详起来,兰家绣品已在市面上绝迹有些年了,料想这些断不可能是真的。
他知道,但凡兰家绣坊出去的绣品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尤其是阿娘的。
可当他逐一对这些绣品进行查验时,却惊然发现,这些绣品全都是真迹,只不过都是早期兰家绣坊中的一些瑕疵品,按理说这些绣品都应该被销毁了才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流入街市?
其中定有隐情,兰哥眸中有微光闪过。
“这并非是我兰家绣坊出去的绣品,全都是赝品。”兰歌的话让在场的几位绣坊店家大为吃惊。
其他几位店家也都纷纷拿出自己带过来的绣品让兰歌一一鉴定,果不其然全都是假的。
“不知各位店家,这些绣品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兰歌现在是江州少府少监,专管绣院绫锦织染等诸多事务。
这绣锦造假一事也算是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花锦绣坊的店家大声说道:“前几日,是位女子送来的,说她曾是兰家绣坊里出去的绣娘。这些都是她在绣坊里做工时收藏的,因家中遇困需要用银钱,才低价转让于我,谁知……看上去可怜的老实人,竟然是个骗子。”说罢,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另一位店家也随声附和道:“那应该是同一位女子,连说辞都不曾更改,我也就信了。”
“是啊,谁能想到她竟然敢打着兰家的名声在外面招摇撞骗。”又一个店家愤愤不平道。
“各位店家,莫要动气。这样吧,你们把店里收的这些绣品一并送来,也知会其他店家如遇同样的绣品都可以送到我兰府来,我照价赔偿给你们。”兰歌郑重得不容置疑道。
店家虽心中还有些疑惑,但听兰歌说能弥补损失,倒也乐得照做,纷纷点头赞同。
没过几日,市面上店家手里兰家绣坊的假绣品被兰歌全都收了回来。
娇圆望着堆放在院中的这些绣品,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这些绣品并非赝品,都是兰家早期绣坊里的一些绣品,大多数都是姐姐还有那些绣娘绣得,只不过阿娘认为有微疵,不能进入市场售卖,按兰家的规矩,这些绣品早就应该被焚毁的。
可不知这些绣品为何会流落在外?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娇圆问兰歌。
“应该是原来与大妹一同在绣坊里的绣娘做的,可能活到现在的绣娘,也只有那一位了。”说罢,他望了望手中拿着的锦帕。
娇圆心惊,“你是说……”
兰歌颔首。
“可她已离开绣坊很多年了,为何还要这样做?”娇圆回想起那个被姐姐赶走的圆脸姑娘,有些无法接受,那个姑娘看上很是老实的模样。
“兴许是她真的遇到了难处,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将这些绣锦整理归置一番,该销毁的就销毁吧,以除后患。”随即,便将手里的锦帕放入了袖袋之中。
娇圆边整理绣品,便回忆起那件事,现在想想,其实或许真是姐姐的不对。
当年那个叫阿珍的圆脸绣娘很小就跟着阿娘学刺绣,人长的可爱还很老实,虽然学得慢,可她很能吃苦,别人休息时她在练习刺绣,吃饭时她也总是随意扒拉几口,就赶忙去练习。
阿娘很喜欢她,总是在大家面前夸赞她的勤学苦练。
渐渐的,阿珍的绣技进步很快,甚至超越了姐姐。
可姐姐对她却是越来越不满意,总是挑她的绣品毛病,虽然娇圆那是年岁小,还不能进绣坊,可在她看来,阿珍的绣艺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功底,甚至快赶上阿娘的绣技了。
有一次,阿珍无意间毁了姐姐未完成的绣品,姐姐责怪她是因嫉妒故意而为之。
随即姐姐在阿娘面前又哭又闹要赶走她。
娇圆还记得那日阿珍的茫然和无助,她不停地哭着给阿娘和姐姐磕头求饶,说她没有父母,无处可去,她以后定会小心谨慎,求阿娘和姐姐再给她一次机会。
阿娘也觉得若真是阿珍是有意而为之,在阿珍和女儿之间,阿娘自然是更相信女儿的。便觉得阿珍人品不端,绝不能继续留在兰家绣坊中,于是失望地将她赶出了兰家,也不知她后来流落到了何处。
要不是看到这些有微瑕的绣品,娇圆都怕是已忘记了这个曾经令她很是钦佩的圆脸姑娘。
她回想起这件事心情也很是沉重。
那时年纪小,也无从判读整件事谁对谁错,也不懂得保护身边的人。
如若是现在,她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么老实努力上进的人应该不会故意损毁姐姐的绣品,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心事重重的她一件件地翻看着那些绣品,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突然间一块白锦绣帕映入了眼帘,娇圆惊讶地发现,这不正是自己很多年前丢失的那块锦帕么?
那是她在宫里绣的。
正面绣着的是一只翱翔天空的大鸟,反面是用遇热才能显色的颜料画着一个人的画像。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些本该被销毁的绣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