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阿七:“能背我上去吗?”
阿七理直气壮地,摇头。
“……为什么?”
阿七用眼神示意她刚刚吐的一地。
幽媓和它大眼对小眼了一阵,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那走吧,”她转过身道,“不过别以为我害怕,我只是不习惯!”
就这样,一人一马一前一后行走于青崖间。
千岩万转路不定,百步九折,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夜路不好走,风吹林叶沙沙作响,幽媓同身边的阿七聊天。
“你为什么叫阿七啊?”
阿七骄傲地挺起胸脯:“咴咴!”
“哦,明白了,因为你在家里排行老七,对吧?”
“咴!!”阿七愤怒道。
“果然如此,”幽媓扶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怎么这么随意?你不是神骏吗?”
“……”
“这样吧,我给你换个好听的名字。”
“……?”
“我叫幽媓,把这个媓字送给你,你就叫女皇吧!”
阿七愤怒极了:“……”
“对了,你知道什么是玉水寒潭吗?”
幽媓忽然问道。
阿七竖起耳朵:“咴?”
幽媓笑了。
“这就要说起黎明之战了。”
她清了清嗓子,将故事娓娓道来。
当年,双神大战,明神尧光为镇住暗神渺岳,动用了一件法器,名唤寒山玉。据说这寒山玉是取明月残片打磨而成,光辉灿烂,皎洁无暇。
尧光用它弄瞎了渺岳的眼睛。
“可渺岳毕竟是暗神,哪会轻易落败呢?他一怒之下劈碎了寒山玉,寒山玉碎作五块,分散到人间各处,化为五座至清至冽的泉水,这便是玉水寒潭……嗯?你问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我博学多才啊……”
“……”
幽媓忽然停住脚步。
“奇怪,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这个方向是西吗?”
阿七打了个响鼻,示意她看夜月的方向。
幽媓了悟:“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
一个时辰后,幽媓和阿七在西山峰顶傻了眼。
山顶光秃秃的,连滴水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玉水寒潭。
一人一马面面相觑。
幽媓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走错了?”
她想了半天,一拍脑门:“我明白了!肯定是那棵树记恨我吐了他一身,故意指的错路!唉,没想到啊,你说他都一把年纪了,报复心怎么还这么强?真是太过分了!”
阿七也愤愤,跺了跺马蹄以示赞同。
远在山脚下老树突然打了个喷嚏,落了几片树叶,它奇怪地想,现在明明是春天,怎么掉叶子了呢?
幽媓懊恼道:“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完便转过身。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亲切,却又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无可奈何的哀伤,和她记忆中那几乎已经淡去的亲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阿媓。
风急天高,鹤唳猿啸,这声音恍若越经层层山脉,穿过万壑松涛,直直落入了幽媓耳中,她如遭雷击。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贪玩,不肯回家。
幽媓瞿然回首,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那是座洞窟,呲着嶙峋交错的怪石状兽牙,宛如潜伏在黑暗中的饥饿怪兽,正等待猎物投入它的喉咙。
她咬咬牙,向前几步。
手臂上突然一紧,幽媓回头一看,发现阿七正死死咬住自己的袖子,温顺的眼眸中满是焦急。
心头一暖,幽媓抚摸它柔软雪白的鬃毛。
“别怕,你留在外面,等我出来。”
……
踏入洞口的瞬间,四周瞬间黯淡下来。
寒风呼啸,漫天飘雪。
她置身于黑暗虚无中,迷茫地环顾四周。
远处是寂静的荒原和雪山,前方隐约有灯火闪烁,咆哮的风里传来亲人似有似无的呼唤——
阿媓,你又跑去哪里玩了?
再然后,那闪烁的光影凝聚起来,化为一间茅屋。
柴门前枯树的寒枝上挂着惨白萧瑟的冷月。
有昏黄温暖的灯光从窗里透出。
幽媓走上前,推开门扉。
与此同时,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燃着柴火的壁炉,花纹质朴的柜子,老旧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这熟悉的场景和布置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
还有屋子里那个人。
红发逶迤,玉肌雪肤,仿佛已在这里等待多年,那人抬起脸,温柔而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你回来啦,阿媓。”她说。
看到这张脸,幽媓突然恍惚。
“愣着做什么?快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那人道。
像受了蛊惑,幽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冰凉的手覆上面庞,姐姐眼里溢满痛苦和哀伤。
“你长大了,”她哽咽着道,“幽媓,你长大了……”
幽媓看着她眼里的泪光。
“是啊,你也长大了……南姻,我们是同胞姐妹啊。”
南姻猛然抬眸。
壁炉里火光跳动,“啪”一声爆开,这清脆而短促的声响瞬间撕裂了眼前的安静温暖,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回到了那场肆虐的暴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