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雍心里一沉,杨复为了替家人报仇刺杀完颜洪,为何要当街喊出自己是大昭奸细?如此一来,完颜洪绝对不会轻易让他死掉,定会百般折磨逼问同党。
韩云霄一脸讨好地询问完颜洪是否受伤。
博图朝着杨复不屑地撇撇嘴,讥讽道:“用王爷的话说,汉臣个个都跟发瘟的病鸡一般,岂能伤得了王爷。自不量力的狗东西,若不是王爷想要问出同党,早把他剁成肉泥。”
周时雍走到杨复面前,“你当真是大昭奸细?”
杨复被反绑双手,口中塞着破布,无法回答。
周时雍扯掉他口中的布,杨复立刻呸了一口,“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牲,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连孩子不都放过,你们早晚一定会有报应。”
“狗东西。”博图抬起一脚,踢到杨复的胸口。
杨复仰面被踹翻在地,随即蜷曲着身体,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周时雍忙拉住他,“博将军息怒,将军神武,力大无穷,此人弱不禁风,万一踢死了岂不麻烦。”
博图压住怒气,对周时雍拱了拱手,“王爷交代,一定要问出同党。”
周时雍颔首道:“五间司定会仔细盘问,请王爷放心。”
送走了博图,韩云霄对周时雍道:“这人也是奇怪,为何要当街喊自己是大昭奸细?”
周时雍沉吟道:“恐怕他是怕被抓到王府动私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若是自称间谍,便会被送到五间司来。”他停住脚步,故意对韩云霄道:“莫非,他在五间司里有熟人,能让他痛快一死?”
韩云霄一怔,连忙摇头,“我可不认识他。”
周时雍道:“我也不认识。我只记得在上京驿站,他父母妻儿共计六人,悉数被杀。”
“也算他倒霉,他一双儿女都过了十四岁。可怜他父母白发苍苍,千里奔波到了上京,还以为能见到儿子,一家团聚,谁知竟全都死在驿站。”韩云霄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他也活不了,一家人可以在黄泉下团圆。”
周时雍强压着内心的激愤,缓缓言道:“杨复憔悴消瘦,不成人形,方才博图一脚便将他踹到地上,估计是悲伤过度,身体已近油尽灯枯。若是上大刑,只怕他吃不消。万一还没问出同党,人已经死在五间司,你我都不好向王爷交代。我看,还是先由韩大人来文的吧。”
五间司的暗语,文的便是良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不肯招,便把其亲人弄来上刑,威逼胁迫。
武的自然是上刑,五间司有的是各种刑具和折磨人的招数。
还有最后一种手段,便是下针。
侵泡过药水的摄魂针插进头骨,便可让人产生幻觉,问出实话,只是有一个弊端,摄魂针一下,人必死无疑。所以这也是最后的杀招,若是严刑拷打逼问,实在问不出来,才行此法。
刺杀完颜洪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周时雍无法救他出五间司,只能让他少受些折磨。
韩云霄摸着稀疏的胡子,犯愁道:“此人胆敢行刺南天王,显然已心怀死志,好言相劝他是不会说的。偏偏家人又死的精光,连个能胁迫他的人都没有。身体又如此羸弱,不能动大刑,着实麻烦。”
周时雍顿了顿,“先问几天,问不出来就下针。”
韩云霄迟疑道:“摄魂针一下,人必死无疑。万一他没有同党,口供空空,王爷那儿岂不是不好交差?”
周时雍微皱剑眉,“真是烫手的山芋。”
他一边和韩云霄说话,一边暗暗思量,杨复为何要当街自曝身份。
难道他担心宇文忠死了,那份表明孤雁身份的血书无法送到陛下手里,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自曝身份,让临安那边知道他是孤雁。
杨复家人悉数被杀,行刺完颜洪,已经报了必死的念头,自然不会死到临头突然改变主意,以揭发同党来保命。何况宇文忠谨慎周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杨复。如同他在见到血书之前,并不知道孤雁都是谁。所以,周时雍并不担心杨复会供出他和其他孤雁。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给杨复下针之后,他会说出宇文忠的秘密,说出朝廷里还有大昭的间谍孤雁。如果他是负责营救国主的人,恐怕他还会说出在长清宫买通了那些人。
周时雍想到这些,不知不觉握住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