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音。”周母哦了一声,茫然半晌,突然又问:“捷定呢?”
“二哥哥和爹爹在汴京。”
周母突然站起身,急切道:“他几时回来?我好多年没见他,他为何不写信,他写了信吗?”
浮生终于看清了周母的脸,没想到十年不见,她竟然老成这样,脸上满是皱纹。
“写了。”
“快,快拿给我看。”
捷音黯然叹了口气,弯腰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递给周母。
浮生发现,那张白纸上面草草写了几行字,根本不是什么家书。
周母定定看了半晌,然后把信放在心口上,“你给二哥哥回信,让他回家来,阿娘好想他。不,别让他回来,别回来……”
眼前这憔悴苍老疯疯癫癫的女子,就是当年爽朗爱笑的吴伯母。
浮生心酸难耐,抹了一下眼角,悄然离开。
周时雍的居处在第二进,正中两间屋子和东厢房都亮着灯,浮生第一次来,没有贸然上前敲门,隐身在屋脊暗影里,轻轻吹了一声竹哨。
片刻之后,从东厢房里疾步走出一位男子,廊下有灯,浮生定睛一看,他并非周时雍,立刻屏住呼吸,隐在暗处按兵不动。
男子抬头警觉地四处张望,这时,正屋西侧房门打开,周时雍披着大氅出现在房门口,低声道:“阿慎,自己人。”
原来是他。浮生记起吴清芳有个侄儿吴慎,从小就养在周家,和周时雍一起长大。
浮生从屋脊上翩然落下,抬步跨上台阶。
周时雍拢着大氅道:“郦娘子,这是我表弟吴慎,不是外人。”言外之意,不必伪装防备。
于是浮生取下脸上的蒙面黑纱,对吴慎颔首一笑,打了个招呼。
吴慎吃惊地看着她,冲口而出道:“郦娘子好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时候当然见过,浮生先是担心他认出自己,转念一想,她和吴慎本就见面不多,十年不见,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周时雍仿若未闻,只是扫了一眼浮生,对吴慎道:“我和郦娘子有要事要谈,你守在外面。”
浮生跟着他进了房间,只见房中放着浴桶,还有皂角干巾,旁边放着一沓衣服。
周时雍虽紧裹着大氅,但是领口处却露出一片裸露的肌肤,不见内衣的衣领,显然他正在沐浴,洗到一半听到竹哨,裹着大氅出来。
浮生有点尴尬,眼神不知落向何处才好。周时雍毕竟是男子,磊落道:“请郦娘子稍候,我进去换下衣裳。”
浮生垂着眼皮,“我在外面等一会,怕是水要凉了。”
“不必,以前在军中,用凉水沐浴也是常事。”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浮生正色道:“周大人若是受了风寒,鼻子嗅不出气味,云娘的功夫便白费了。”
周时雍失笑。这两天的确不能失去嗅觉。
“我既然来了,也不急一时。请周大人自便,我先去外面等候。”浮生说罢也不管周时雍的反应,推门而出。
吴慎正站在廊檐下,回头见到她,不由一怔,“这么快就说完了?”
“没有,等会儿再谈。”浮生双手抱臂,站在灯下。
吴慎悄悄打量着她。
浮生看着庭中的几株花木残影,虽未侧目,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忍了几忍没憋住,索性开口道:“吴公子说我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我?”
吴慎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表哥的书房里藏有一幅画。画上的女郎,和郦娘子长的极像。”
浮生一怔,下意识问:“是谁?”
吴慎摇头,“不知道。大约是他心上人吧。”
心上人和自己长的一样?浮生不觉尴尬,只觉蹊跷,她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到底是吴慎看错了?还是画中人当真和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