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吃就挺好啦。”江晏道:“你没发现咱们学校还有中午只啃凉馒头和咸菜的?”
“也是呢。”纪天星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粥。
学校里什么家庭的孩子都有,有小轿车接送上下学的,也有父母双双下岗,运动会上的小白鞋都要和别人借着穿的。所以江晏说“有的吃就挺好”,也确实是句真的不能再真的话。
江晏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总是有点软软的:“你吃你的就好了,不用想太多。”
“我没想。”纪天星立刻反驳道:“我不像你,天天一肚子心事。”
“你又不住在我肚子里。”江晏又笑,低头就着辣白菜,把碗里剩的粥都吃干净了。
吃完晚饭,江晏写作业,纪天星则在他边上画画儿玩儿——他在学校朋友寥寥,干脆下课也不出去玩儿了,就坐在那儿写作业。有时候赶上作业留得少,等到放学的时候,他已经把作业都写完了。
纪天星画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凑过去看江晏写作业。
江晏写作业和他平时一样沉稳专心——专心地糊弄。纪天星看着他写语文阅读理解答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江晏直接是拿了一红一蓝两种颜色的笔,翻过练习册后面的答案,一边抄答案一边改——抄前一半答案用蓝的,抄后一半答案用红的,不仔细看,就是一副写完了对着答案批改过的样子。
他做假做得相当细心,有时候还拿改字带涂一涂,有时候把答案的顺序变一变,有时候同一句话换个方法表达,来个中译中……
纪天星目瞪口呆:“你根本没在做作业啊!”
“我在做啊。”江晏平静道:“我写了也改了。反正老师检查就是扫一眼。”
“但是……”
“而且看过就算是在脑子里过了。”江晏道:“留个印象就行了。”
“可是你都没有动脑子……”纪天星难以理解:“这样真的能学会么?”
“考试的时候就知道了。”江晏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
“你这是假用功。”纪天星严肃地评价道。
“我根本也没想用功。”江晏转了转笔,笑了一下:“老师都是走过场,干嘛要我认真?应付过去就好啦。”
纪天星这下明白江晏的成绩是怎么回事了。江晏这个人,完全算得上聪明,但对大部分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假如一件事花六分力气就能完成,他就绝不会花七分力气。他成绩中等偏上,努努力完全可以做优等生,但他就是……不会去非常努力地争取。
“差不多就行了”,“看开点儿”,都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纪天星瞪着他。
江晏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笑。他伸出手,戳了戳纪天星的脸蛋儿。
纪天星没能躲开,不甘示弱地伸手也要戳他。然而江晏看着那么大个子,人却灵活得不可思议。纪天星左戳右戳,怎么也戳不到他,气得跳脚:“你欺负人!”
“我没。”江晏笑眯眯的:“你自己手慢,那可不怪我。”
纪天星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于是嘟着嘴走到一边去了:“不管你了,考试又不是我答卷儿。”
江晏又笑:“你还想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
纪天星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愣。他脸上那种气鼓鼓的神色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不大自然道:“那……那实在不行的话,考试前我给你补课。”
江晏觉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于是又欠欠地伸手戳他:“我成绩也没那么差吧。”
纪天星躲开了他的手,撅着嘴走了:“你快写作业吧,万一呆会儿又停电,黑咕隆咚的累眼睛。”
江晏伸手又把数学作业掏出来,低头写题的时候,笑还在嘴角上挂着。
晚霞就那么一会儿,天色很快黑下来。江晏写完了作业,去看纪天星画的画。
纪天星学了一个多月素描,开学后就不再去上课了。但画笔并没有就此停下。江晏看着他的画,他画的是家里窗台上的那盆小小的仙人球。
江晏的仙人球不见长个儿,但看起来很有精神,小小一颗,昂首挺胸地呆在一众郁郁葱葱的盆栽里。江晏看看画,又看看仙人球模特,觉得画里画外,一切都真是可爱极了。
于是他在纪天星身边坐下来,托腮看他画画。
就在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大晚上的,两个少年都被吓了一跳。纪天星率先跳起来:“可能是我妈……”他跑过去接起电话:“喂……”
片刻后,他神色收敛了一些,严肃起来:“是的,阿姨你好……嗯,他在的。”他向江晏招手,用口型道:“是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