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真看不懂那谱子,也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让同学教我了,他把钢琴借给我弹已经够好心了。所以我就去网站上找简谱,找那种123456的数字简谱,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往那五线谱上填。
那可怜的谱子被我用蓝黑笔画的乱糟糟的,而我就靠着那一个个小小的数字,弹下来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首钢琴曲。
同学见我真的会弹了,还挺惊讶的。他说我真挺有天赋,要是从小开始练钢琴,长大后肯定是个顶棒顶棒的钢琴家。
我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偷摸儿的把那写满数字的破纸团吧团吧给塞进口袋里了,脸也跟着慢慢的红起来。
我的心脏跳动的特别快,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贴着校服前襟的那块儿皮肤,脸也被风摩擦的滚烫。
江尘轻轻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小记事本儿,又翻开了其中一页,抽出了折叠起来的,几张方方正正的谱子。
我定睛一看,那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标着1234567的数字。江尘连数字都写的很整齐,那么多的音符挤在同个五线谱里,一点儿不乱,和他本人一样从从容容的。
江尘说,“程赤,我弹一遍,你跟着我来一遍,咱们四手联弹,行不?”
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谱子,不知怎么的眼眶有点儿发热了。再一次坐在琴凳上,我转头,定定的望着江尘举起来的白皙手肘。
我问,声音有些嘶哑。
“你咋知道我喜欢这个?”
江尘不说话,左手缓慢的切进了旋律,用空着的右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我清瘦却挺直的脊背。
噢。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还跟白森做同桌呢。他们嘲笑我手机铃声的那天,江尘就坐在前排,还是跟往常一样沉默寡言的写着练习题,宽阔的背把校服顶出好看的形状。
老天,我的眼睛真是有点儿痒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江尘自己弹完一遍,又带着我磕磕绊绊的弹了一遍。接着我们就坐在那琴凳上,音乐被风吹的散开了,风又带来了汗水黏透衣服的灼热气息,密不透风的网在我们身上。
江尘不吭声,我也不吭声。
过了好久,江尘才把手肘放下,肩膀跟着垂下来,右手搁在大腿上。
他说,他对我说,谢谢。
“谢谢,程赤,谢谢你来做我的同桌。”
我感觉眼睛有点儿热,胡乱的伸手抹抹眼睛后,回他道。“你谢我什么啊……明明是我要谢你才对。”
最后的半句话被我淹没在了气声中。但我知道,是江尘把我从浑浑噩噩的社会梦里拉了出来,是他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我讲着题,也是他……
江尘抬起手来拍拍我的背,继续说道,“真的,程赤,各种方面的……感谢你。”
我盯着谱子上江尘给的批注,不禁又想起了我这几天写的那些试卷,它们无一例外的,都被江尘写上了那些一针见血的,仔仔细细的批注和订正意见。
我吸了吸鼻子,没说话,任凭各式各样的情感在我的脑子里汇成温流,一汩一汩的冲击着我的心脏。
江尘朝我坐的近了些,他又说。
他说,其实白哲宇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会针对他的。我的心猛的一沉,可还没等我开口,江尘继续说道。
他说,他妈是个很严厉很古板的人,从小到大自己只能考第一。要是考不到第一,那离第一差多少分儿就要抽几下板子。他妈告诉他,只有什么事都做到最好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才不会像她一样被白哲宇的妈妈欺负。
然后江尘就笑了,那笑看起来有些苦涩。
他说,可是他明明已经什么事都做到最好了,还是有人要来欺负他。除了我,除了我程赤,只有我真心的对他好,只有我愿意跟他做同桌。
我这才想起来,江尘是一直都没有同桌的。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觉得这样安静,可原来,江尘竟是那么早就被全班给孤立出来了。
我终于知道江尘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为什么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我抬头,看着江尘朝我那样清浅的笑,眼里盛着那样细细碎碎的光,心脏一瞬间疼的几乎要撕裂开了。
我好心疼江尘啊,真的,我好心疼他。
江尘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我左手不由自主的一直颤抖着,只好把它背过身后去,不让江尘给看到了。
我喉咙里一直干涩的堵着,说不出话来。可我是那么想安慰安慰江尘,和江尘说说话啊,平时我是最话唠的,怎么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江尘稍微低下头来看着我,手伸出来去抓我背在身后的左手。他的手很大,食指和拇指一圈就能轻松的扣过我的整个腕骨,于是我的颤抖就被他给揣在怀里了。
我喉头努力吞咽着,发出“……”“……”的破碎音节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完全坐在了江尘的怀里,身前是那架破旧不堪的钢琴,身后就是江尘那宽厚结实的胸膛。
我又吸了吸鼻子,说,“江尘,没事儿,我比你更惨,我根本就没人要,我是个孤儿。”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和江尘说这个。明明我平时最烦的就是别人知道我是孤儿后,看我的那种同情又庆幸的眼神,好像我程赤是什么乞丐一样的。就连最好的哥们儿白森,都是在跟我混的很熟了之后才知道的这个秘密。
可是我真的太想安慰江尘了。就以我那小破脑瓜子,只能想出两种安慰人的好办法。第一种是用很高大上的,很有道理的语言去帮人分析问题,而另一种就是以自己更惨的经历来衬托,让别人心里稍微好受点儿。
我程赤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是我是真的挺惨的吧,我想。
话音刚落,我就抬起头,去看江尘的眼睛。但很意外的,我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习以为常的同情。江尘不吭声,只是定定的看着我,那黑漆漆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给看穿了。
像是预示一样的,我的心脏突然就跳的很快,快的我有点儿受不住,快的我必须要用手去按着它。
江尘的嘴巴突然上下的翕动了一番,我还以为他要朝着我说些安慰的话,要像白森似的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或者是……
可是我想错了。江尘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捏着我手腕的手收的更紧了。
然后江尘俯下身来,右手轻轻的托着我的后脑勺,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吻。
妈的,这可是我的初吻啊,我想。
但其实我当时根本没初吻不初吻的那个概念了,江尘的舌头实在灵巧的很,缠缠绵绵的似乎要把我口腔里所有的空气都给卷走。我被吻的喘不上来气儿了,只能用手背无力的缠着江尘的脖子。
“我还……还……”
江尘轻笑了一声,轻轻松松的撬开了我的牙关。我的下唇逐渐湿润起来,被吻的腰都软了下来,缠着江尘的那只手臂青筋暴起,像条青蛇似的不住的流。
我声音黏黏糊糊的,我说,“江尘……你别……别吻……”
“怎么?”江尘的声音倒是淡定极了,仿佛我在他的手下就是一道迎刃而解的数学题似的。他先是随随便便的画了个已知条件,又简简单单的写了几个公式,最后一步,我求饶似的发了个气音,他终于把稀薄的空气还给我了,用虎牙轻轻的在我的舌尖摩挲了一下。
我被吻的晕晕乎乎的,脑子也不清楚了,什么感动啊心疼啊,各种各样调色盘似的情绪汇成条河就往心脏里钻。我知道江尘在吻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吻我。但我知道,我不反感江尘吻我。
都说了,这是我的初吻,没经验是正常的,只有江尘这样天生做什么都擅长的人才会擅长接吻。
江尘的唇离开我了,我靠在他的脖子上粗粗的喘着气儿,没忍住“啧”了一声。
“啧。”
妈的,老子的初吻怎么能这么被动?好歹也是初吻啊,我就算是个混混,也是有初吻情结的好不好?你们可别用有色眼镜看人了。
“再来一次……”这下轮到江尘愣住了,我反击般的用尖牙咬着他的下唇,江尘的唇瓣可软可软了,粉红粉红的特漂亮。但很快的,江尘反应过来,他用气音笑着,一手禁锢住我被宽大校服裹着的清瘦的腰,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很重很重的盖了下来。
“程赤,好样的,就这样别动。”江尘真是个两面派,我这下可算看透了,他骨子里流的血液都是玫瑰味儿的,他生来就是个情种,天赋型的。我气没他足,只能在江尘温柔的引导下慢慢的呼吸,慢慢的舔舐着他推过来的空气。
“江尘……江尘,我还没成年……”我真挺不住了,只好用着那种我自己听着都别扭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向江尘求饶。可江尘却一下都没停,只是浅浅的朝着我笑,嘴边溢出了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他说,又一次的撬开了我的牙关说,声音清清朗朗的,“程赤,那我就吻你吻到十八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