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琞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家里要躲着男人,出了门还要躲着男人。
她这几日除了进宫给皇帝调理身体,便是将鸣风和苏念巧一同塞到自己院子里讲学问。
裴翊自从那天以后再没见到周琞,只好先想办法将亲事解决了。
裴翊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传唤,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进了御书房,皇帝看着这位年轻的大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裴翊跪在地上:“陛下,李家与我结亲只不过是看上了我的军权,我不愿参与世家纷争。”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翊。
裴翊父亲当年重罪入狱,在牢中自杀谢罪,母亲得知后在家中自缢,裴翊年幼不明白当时发什么了什么,浑浑噩噩地跟着裴氏族长,去了裴家正枝嫡系。
可裴翊是罪臣之子,不可入朝为官,在裴家眼里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裴翊在裴家也就是勉强混口饭吃,直到他意外认识了五皇子。
当时裴家嫡长公子是五皇子的陪读,按道理说,裴翊不可能结交到裴家嫡长公子,更不可能认识五皇子。
可五皇子就是在迷路时,凑巧遇到了正在练武的裴翊,五皇子看的着迷,便与裴翊搭话,一来一去二人不说熟络,但也能说的上话。
在一次流匪大规模作乱时,五皇子不知对皇帝说了什么,便将裴翊送进了军营。
裴翊终于有了摆脱裴家的机会,虽说是去军营当个小兵,他也愿意。
于是十五岁的裴翊抱着一把普通的钢刀,在裴家族长面前磕了最后一个头,转身去了军营。
皇帝当时对裴翊并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抱着死了不可惜,活着能为自己所用的想法,给了裴翊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恩典。
但裴翊不但活了下来,还成了北戎人畏惧的杀神将军。
皇帝也忌惮过,想着裴翊会不会心有仇恨,几番敲打后,得到裴翊一句:“陛下与我有恩,我清楚,我更清楚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若是恨毒了某人,提着钢刀与他同归于尽,不是做不出来。”
皇帝放了一半的心,直到裴翊常年驻守边关,离京城远远的,才将另一半心放下。
裴翊笔直地跪在地下:“陛下,我只孝忠您一人,不想被世家牵累。”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裴翊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这几年只要他不想,几乎没有人能牵制住他,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跪在皇帝面前求些什么。
看样子,是这狼崽子在世上有了牵绊,既然有了牵绊,便什么都好说了。
皇帝:“你先起来。”
裴翊依言站起来,背脊挺直:“陛下当年有意提拔我,不就是因为我不受世家控制,今日将我送给李家,陛下便少了一把随时能出鞘的钢刀。”
皇帝无奈道:“我何时说过要将你送给李家?再者说,你又不是物件,怎能由得我送不送。”
裴翊将该说的都说尽了,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绕来绕去就那几句话,他干脆一言不发的像个柱子一样,倔强地立在当地。
皇帝叹了口气:“你想与李家退婚,我知道,可这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我总不能不顾李家,不顾那姑娘的名节,随意退婚吧?”
“陛下的难处我懂。”裴翊说完,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杵在原地一动不懂,用肢体语言告诉皇帝——今日没有解决办法,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一个小太监从裴翊身边走过,站在皇帝面前:“陛下,皇后娘娘带来糕点来。”
皇帝头疼的厉害,一挥手:“让她进来,这事还真跟她有点关系。”
皇后进门看到裴翊,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皇帝旁边。
裴翊:“皇后娘娘……”
“不必不必……”皇后连忙打断,“你是老五的至交,算的上一家人,不必多礼。”
皇帝冷笑一声:“他现在的礼数本就不多,再不多礼,以后就没有了。”
皇后拿出糕点摆在皇帝面前:“陛下,您不是喜欢这孩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皇帝喝了口茶水,“他要退婚,无缘由地要退婚!你说这让朕怎么开口!”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皇后转头看向裴翊,“李家那丫头算我侄女,你是有什么看不上的吗?”
裴翊摇头:“没有看不上,是我配不上。”
“我猜猜,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皇后轻笑一声,转头又去安慰皇帝,“人家有了心仪之人,陛下何苦要棒打鸳鸯呢?”
皇帝敲了敲桌面:“他全心都为自己考虑,可想过你那侄女?”
皇后也一下犯了难,思索片刻道:“那就这么说——说李家四小姐原本是要许配给老五的,老五托他的至交裴将军,帮他给李家下聘,怎么样?这几天的事,就算是误传了。”
皇帝没有说话,半响后,才点了点头。
裴翊连忙下跪:“多谢陛下!陛下圣明!”
裴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走出宫,一抬头见到在原地乱转的谢梓明,裴翊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去盯着阮良才吗?”
谢梓明几步上前,面色凝重道:“阮良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