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灵马偃车终于停在了京城驿站。谢玉筝随着家人走出车厢,入眼便是远处高耸的城墙,以及遥遥可见的恢宏城门。
十年未归,京城的城墙仿佛更高了,城门仿佛更厚了,只是这城中之人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以完全不同。
与太子一行辞别后,萧煜驰将他们送入城门便也带人离去,临走前,谢玉筝想将那日的披风还给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叫住对方时,幽影司的一众人等便已簇拥着萧煜驰纵马离去。
长安城内等闲不许纵马,幽影司却是唯一的例外。谢玉筝叹了口气坐回了马车,没办法,这是她当年抢来的特权,想来萧煜驰也不可能还回去。
谢玉筝坐在入城的马车里,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默默地看着车外的一切。
入城时天天已染了鸦色,城中建筑鳞次栉比,车辙隆隆地碾过青石板,守城兵举着火把点燃主干道两边的灯笼,团团柔黄沿着笔直的街道次第漫开,为清冷的暮色染上了几分暖意。
西市方向传来最后的叫卖吆喝声,酒肆檐角的青旗被风带着扫过车顶,马车拐进崇仁坊,远处依稀可闻琵琶声声,亦有更鼓阵阵。
车夫甩鞭催马,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做位置清幽的宅院门前。
之前被遣来京城提前准备的谢府管家迎上来,他迎着谢家人下车进府,谢玉筝跟在谢诚和程蓉身后,听着管家谢忠的禀报的各种事宜:
“这处宅子家主一直着人看顾着,老奴细细查看过,各处都保养得十分周到,连水榭花草都打理得很好。”
“家主还让人送来了新鲜的柴米油盐和一应日常用品,老奴清点过,并且已经安置到了各处,几乎不需要再置办什么。”
“家主还带话说,如果您回来后事务繁忙,可以晚些再回谢家祠堂祭拜,但是务必要回去一趟。”
谢诚脚步微顿,点头道:“我会去的。”
谢忠似乎也松了口气,却听谢诚突然道:“隔壁街的定安侯府,还是老样子吗?”
跟在后面的谢玉筝脚步也是微顿,抬眸看向了那个方向。
谢忠跟随谢诚多年,自然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忙道:“老奴打探过了,定安侯过世后圣上并没有收回侯府,贺贵妃入宫后,圣上更是将侯府更名为贺府,算是正式赐予了贺家。”
“如今府中只有定安侯的母亲卢夫人独居,府中下人遣散过一些,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去的忠仆。”
“这样啊……”谢诚叹了口气,程蓉则握住了夫君的手,默默紧了紧。
回京任职,又何尝不是一种近乡情怯呢?只不过故人已经不在,当年定安侯麾下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们,如今已是鬓生华发,各自承担着各自的职责。
谢玉筝垂了眼,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京城与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多大差别,十年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说物是人非,却也远不至于。
那个家她没什么留恋的,她甚至更留恋当成并肩战斗的战友。只是听闻母亲如今独居,她心中还是有一丝酸涩。
也许,她会找机会回去看一眼,仅此而已。
谢诚的宅子本就是谢家的家产,当年谢诚从军之前宅子还在他父亲名下,他曾因为从军入伍一事与家族闹翻,险些被家族出名,更是被父亲直接软禁了起来不让他出门。后来还是贺青桓亲自上门与他父亲谢明远谈了半日,又手谈一局赢了谢明远半子,这才将谢诚全须全尾地带出谢家,成了贺青桓麾下一名儒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