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送回她的梦里
……
一曲未毕,地上已经睡去了大半,沙漠的儿女褪去了白天的锋芒,在无垠的沙海中,只剩下独属于这片戈壁滩的多情与苍莽。
次日,朝露未晞。
“如果没有地龙翻身的话,我会喜欢上这里的。”九莺给骆驼喂了块饼子,懒洋洋道。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爱上这片沙漠了。”裴序见她心情好,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说。
九莺斜睨了他一眼,没和他计较。
虞鸢昨天也休息得很好,菩提道多年,对环境的敏感刻进了她的本能,哪怕是不出任务时,她的睡眠也极浅。可昨日或许是因为大漠中除了他们不会再有第七个人出现,破天荒的,她无梦到天明。
谢微站在她身侧,等她骑上骆驼后再翻身跟上,这一路上他的话都很少,但九莺三人从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这位眉眼常年含笑的青年,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气息。
收拾好后,几人继续上路,罗浮玉能指明方向,却显示不了走过的距离,只能凭着本能向东走。
原先估计的路程是两日,现在日程过半,虞鸢心里也约莫有了底,可等半日后,他们真的来到沙漠的核心地带时,她还是怔住了。
不止她,所有人都怔住了。
沈平芜送来的情报中,回南城是位于沙漠中央的城镇,她心中对此有过预想,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城镇竟然如此繁荣。
像是荒芜的沙漠中,自成了一方小天地,与四周,甚至与沙漠外的戈壁滩都格格不入。
且不说砖土垒成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只说城外遍布着行商的摊位,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其中,仿佛一道热闹的市集。
虞鸢嘶了一声:“这些商贩……是外边来的,还是城内出来的?”
“应该是城内的居民。”谢微回答她,“他们的服饰,不像北晋之人。”
“太蹊跷了。”裴序不禁喃喃道。
他也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若那些都是城内的商人,为何要特地跑到城外来贸易?这座城内,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禁制吗?
虞鸢跃下骆驼,对他们郑重道:“诸位,一路上劳烦指引,这城镇看着荒诞,城内亦不知是何情况,就送到这里吧,那张银票,出去后你们自可到天衡钱庄兑现。”
三人看了她片刻,却没有立即离开,神色微动着,像是在权衡什么。
然而,来不及了。没等他们思量出个结果,不远处的商贩就已经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外乡人!是外乡人!”先是瓜果摊上的摊主眼尖瞥见他们,振臂一呼,而后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乌泱泱的一圈商贩,都放下手中的交易,朝他们拥挤而来。
“外乡人!怎么能来到回南城!”
几乎是刹那间,虞鸢突然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拍拍骆驼的头,苦笑着对谢微说:“小瞧我那个妹妹了。”
出发前她也曾怀疑过,回南城处地如此偏僻,虞棠那样金尊玉贵的公主,怎么会亲自到这沙漠中来,但她心中对此地、对谢瑛的那股危机感日益高涨,沸反盈天,让她不顾这一点古怪,执意要亲自来查探。
等真的来到这,看见行事奇特的商人,再想起沈平芜所说的“大漠行商卖给了公主回南城的地图”,可这些行商对外乡人如此排斥,又如何会将地图出售予她?
当所有的不对劲都集中于一点时,她才恍然串联起事情的始末。
虞棠来回南城,是途经还是误入已不可考,但她应该是见到了谢瑛,并且与他达成了相同的交易,从而拓下了那张地图。
虞鸢将她视作扳倒越帝的刀,她亦将虞鸢看成夺权的踏板。
只是她更加精通算计,将相同的消息卖给了相对的两个人,她要看着虞鸢和谢瑛在回南城拼出个死活来,再选择胜利者作为自己的盟友。
谢微温声说:“阿姐久不在宫中,对这些算计人心的事情不甚了解,并非阿姐的过错。皇室中人斗起来,大都是不择手段的。”
他想了想,又说:“阿姐还要查下去吗?我来之前让安今往沙漠中搬运了沙舟,现下可以直接走。”
“让他等等吧。”虞鸢只颓唐了一瞬,就重新思考起下一步该如何。
尽管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心中莫名的直觉仍然在和她说,再等等,再等等,就要看到真相了。
所幸谢微从来不要她的解释,他只会按照她的话去做,他是虞鸢最好的执行官。
于是他放下手,任凭那些商贩一拥而上将他扣押带走,九莺三人倒是抗争了一会,可城外的商贩人数实在太多,出招路数又古怪,他们本来准备杀出一条血路,一转头却看见虞鸢几人乖乖地束手就擒。
虽然不理解,但时间也不容许他们去问出个所以然来。本着莫名的信任,和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竟也放下手中的武器,六人齐齐被押到了城门下。
玄铁的城门,像是感知到未知的来客,轰地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