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人对危机的感知只在一瞬间。多年来在沙漠走镖的经验让他们迅速判断出眼下是何情况,尽管再不愿相信,几人还是转身厉喝道:“快跑!地龙翻身了!”
虞鸢看了眼谢微,眼中闪过凝重之色:“跑!”
话音刚落,身前平静的沙漠如同突然被唤醒,卷起漫天的沙尘向他们冲来,风暴怒吼着,沙子被风吹起离地两三米高,形成张牙舞爪的巨兽,阴沉地席卷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吞没。
一时间,周遭全是粗糙的沙砾与肆虐的疾风,几乎要看不清任何事物,九莺等人也顾不得许多,都各自四散奔逃着,虞鸢下意识寻找着那人的身影,茫然中手心却忽地被握住了。
“阿姐。”谢微向她简单地笑了笑,“不要怕。”
他抓紧虞鸢的手,自身却有意落后她几步,似乎身后那些形迹可怖的沙土只要胆敢越雷池一步,他都会拼尽全力将其剿灭。
哪怕她的武功在他之上,哪怕她并不需要他的拯救。
半晌后,沙尘暴渐渐平息下来。
苏罗作为皇家暗卫,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哪怕在飞扬的沙土中,也一直紧跟着他们,但九莺几人却暂时见不着人影了。
虞鸢在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和摸着良心再找找之间犹豫片刻,到底觉得相逢即是缘,一场沙尘下来,骆驼都已经吓软了脚,她跳到地上,牵着绳子,慢悠悠走在沙地里,身后苏罗将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喊着:
“九莺——华山——裴序——”
“找不到人的话,定金就不给了——”
……
虞鸢忍着笑意看向谢微,似乎在问:你这是找了个什么属下。
谢微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两人对视着笑出声来,声音流转在广袤的空间中,仿佛天地都被定格成一张泛黄的画卷,画中太阳正照着,无垠而柔软的沙砾上,牵着骆驼的女子,和她身侧含情带笑的青年,风卷起他们斗篷的边角,爱与自由照彻了这方寂寥的沙漠。
事实证明,苏罗的呼喊虽丢人,但有用。
百米远的地方,三人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他们的骆驼早已不知归处,也不清楚是被沙尘吹的,还是躲避风沙的过程中撞到了什么,几人此刻的形容足以称得上狼狈。
可即便如此,九莺还是强撑着伸出食指,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行……”
虞鸢笑了一声,走上前将她扶起:“头一回见比我还爱财之人,姑娘未来大有可为。”
九莺踉跄了几步站稳,又转身扶起仍躺在地上的华山和裴序,她朱衣上沾了不少沙土,但依旧气势凌厉:“走一天镖挣一天钱,姑奶奶凭的自己本事。”
华山起来后仍喘着粗气,浓烈的日头下,显得皮肤更加黝黑了:“多谢东家仗义相助。”
“华山大哥客气了,便是我们不来,凭你们对沙漠的了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谢微声音温润,直言道。
华山向他抱拳,他性子直率,又重情义,经此一遭,他已然不再将谢微几人视为人傻钱多的雇主关系,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必要时会护住这几位公子小姐的周全。
这厢在心里发誓,后边却传来幽幽的哀嚎:
“我的司南哎——我的宝贝啊——”
虞鸢侧身望过去,裴序手中抱着一方破碎的罗盘,正一脸悲怆地长吁短叹。
“裴公子怎么了?”她好奇问道。
见她问起,裴序更是来劲:“这是我家传秘宝,如今碎了,往后再不能得知方向了……我们现下已经被沙尘吹的不知道身在何处,等入夜后,更该如何是好?这地龙早不翻身晚不翻身,怎么偏就这时候翻身!”
“别理他,说得玄乎,不就是拿机关术在司南里固定了个小机括,让司南从指南方变为固定地指向行走的某个方向,从而不受这儿磁场的影响。哪就值得这样呼天抢地的?”
九莺看不惯他这样,冷笑说。
虞鸢知晓他是在夸大,可裴序此言,确实提醒了她,于是她问道:“沙尘暴过后,我们确实不知现在的方位了,之后该怎么行走?”
“就留在这,与天地星辰作伴,不是挺好么?”九莺浑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
“……这样啊。”
虞鸢学着她的模样,也平静地笑了声。
她欣赏九莺张扬明媚的个性,也认可对方竖起一身尖刺在这戈壁滩上明艳生长的本事。
但她不喜欢不识好歹之人。
其实九莺之前那句话她是认同的,身边的蠢货远比未知的险境更加危险,所以此番沙漠之行,容不下这样的一身反骨与自作聪明,她按住谢微将要出鞘的剑,低声哄了句:“这点小事不需你出手。”
然后向苏罗使了个眼色,刹那间,飞羽将的利剑横在了朱衣女子的颈间。
速度之快,对面三人竟无一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