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安宁也并未维持多久,很快殿门外便传来贾安的声音:“陛下。”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但苏知霭心知肚明,恐怕此刻殿外正候着觐见的臣子,夤夜商议朝政大事。
“妾先走了,”苏知霭很是乖顺地主动从他怀里仰起头,“陛下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霍玄琚却只道:“太晚了,你歇在这儿,有什么也让他们明日再说,朕想你了。”
苏知霭又低下头,脸上飞起一片淡淡的桃粉,旖旎生姿,也不再假模假样劝他,只是从善如流,很快便与他滚入罗帐之中。
更深漏重,红烛泣泪。
翌日一早,苏知霭醒来,这一夜她什么梦都没有做,又好像是做了一个黑糊糊的梦,整夜都在一片漆黑之中。
一缕天光从帷帐的缝隙中钻进来,明亮清透,直直照在苏知霭脸上。
一下子从黑暗到光明,苏知霭便下意识稍稍侧转了身子,又发现肩膀那里硌得慌,原来是枕着霍玄琚的手臂。
他的手也放在她的腰上,许是被她的动作惊动,人还未醒,手就已经把她的腰握住。
“陛下,妾真的要先回去了,否则耽误了上朝岂不是让人唾骂?”苏知霭赔了他一夜,终于也不耐烦再应付他,一边掰开他的手,一边叫来宫人给自己穿衣裳。
一直到她穿好衣裳,又匆匆挽了发髻,霍玄琚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朝她挥挥手。
苏知霭如临大赦,对着他福了福身子,没想到他又说:“你那么急干什么?”
“早些回兰林殿,好等着陛下……”她脸色微红,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在这儿等着朕,等下朝之后再一起回去。”霍玄琚挑了挑眉。
“陛下,”似是撒娇一般,她叫了他一声,又无奈道,“听妾把话说完好吗?雪天初霁,妾想去采摘花上的雪水,然后煮好了茶汤,在兰林殿等着陛下来喝。”
霍玄琚这才满意,算是无话可说了。
待出了嘉德殿,苏知霭便忍不住轻哼一声,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身上属于霍玄琚的气息也渐渐散去。
嘉德殿四周守卫森严,井然有序,不远处盛逢朔正要带着卫队去巡逻。
苏知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令娥说道:“嘉德殿附近的梅湖,近来梅花开得正好,你与我一起去,其他人留在梅湖外,免得人多污了雪水。”
***
因齐王霍玄延杀妻一事,霍玄琚今日被喋喋不休的臣僚耽误了许久才能下朝。
嘉德殿外仍侯着一些臣子,明显是要继续向霍玄琚禀报事务,但霍玄琚一想起早上那些话,便早已经心猿意马,哪还有心思应付这些人。
只是他的舅父,太尉郦文光前来请罪。
郦侧妃到底是郦家女,虽虐杀正妻一事是齐王主导,但毕竟与她也脱不了关系,郦家自然难辞其咎。
郦家先前与乔家的官司闹得本就有点久了,许是闹得太大,又引来了霍玄琚的注意,后来虽然是郦家占了上风,乔家受了罚,然而眼下乔蓉有孕,乔父又被放了出来,局势又开始不明朗起来,谁也不知道霍玄琚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是到此为止倒还好了,只怕霍玄琚那里还有其他盘算,或是乔家也会找准时机发难,扳回这一局,霍玄琚又会站在哪一边?
郦太尉对自己没信心,对太后妹妹也没信心,对皇帝外甥更没信心。
他很怕霍玄延和郦侧妃的事会牵连到郦家。
所以在霍玄琚面前,郦文光说得声泪俱下,仿佛郦家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吵得霍玄琚脑仁子疼,可那毕竟是亲舅父,他也不好太过严苛刻薄,只能先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郦文光在嘉德殿待了许久,一面请罪,一面也是为了探探霍玄琚的口风,到底会如何惩治霍玄延,但霍玄琚愣是一个字都不说,郦文光最后实在没办法撬出来什么,悻悻离开了。
霍玄琚发烫的脑子才慢慢凉快下来。
他正想着要往兰林殿去,还没吩咐贾安找个人先过去通禀一声,却见外面有个小黄门跌跌撞撞跑过来,贾安一眼就认出是兰林殿的人,虽不知道是何事,但还是稍稍变了脸色。
还没等贾安问,小黄门就战战兢兢道:“陛下,不好了,昭容方才掉到湖里去了!”
贾安唬了一跳,下意识要去看霍玄琚,却见他已经一下子站起来,一阵风似地疾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