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云邺握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永远不准这样叫我。”
白雪霁很少见他生气,怔了一下,顺从地点点头:“知道啦。”
佘云邺这才脸色稍缓,沉声续道:“那钱七郎,虽有经世之才,然其离经叛道之事做尽,绝非良善……”
“哎。”丹娘出声打断,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佘云邺,“佘官人,这般背后论人,就算得君子?”
佘云邺一噎,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他自然知道毁人于背非君子所为,尤其这位钱七郎对白雪霁还有提携之恩。他叹了口气,拱手道:“是我狭隘了。”
白雪霁连忙打圆场,“邺哥儿不过说笑的,丹娘你不必太认真。”
佘云邺一本正经,“我不该背后非议他,可我也没说笑。”
白雪霁一听,脸上笑容僵住。这小子性子简直比横梁还直。
转头望向丹娘,她倒一脸戏谑,还笑眯眯地绕到白雪霁身侧,低声道:“这小子,八成是对你有意思。”
“去去去。”白雪霁推开她,余光瞥向佘云邺。
幸好他也不再执着于谈论钱七郎,而是说起另一桩事,“荣安群主府的邀约帖子,也递到佘家了。”
“你爹不是最烦应酬?”
“确实,可张叔劝说屡屡拒宴请恐遭被视为不识时务,怕再惹非议,便派我作为代表去露个脸。”
白雪霁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到时我们一起去!”
佘云邺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与你一道,总归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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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廊下的灯笼也黯淡了几分。
聊了一夜未睡的白雪霁打着哈欠,瞅了瞅佘云邺,这家伙依旧精神抖擞的模样,一点睡意都没有。
白雪霁试探道:“你……不困吗?要不,咱们回房睡觉去?”
佘云邺耳尖倏地红了,“胡闹!”
白雪霁眨眨眼,无辜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带佘小官人去西厢客房呀,我可要回自己屋的。”
丹娘突然咳嗽两声:“奴家多嘴问句,佘将军留宿可要禀报家中?”
佘云邺一愣,的确,于情于理,彻夜未归,该回去知会一声,免得他们四处寻。
“那我先回一趟。”
白雪霁笑眯眯地摆手,佘云邺正欲应声,却见丹娘几步上前,不由分说扯起他的袖子,笑眯眯道:“既然如此就莫再耽搁了,奴家送佘官人出府吧。”
佘云邺一肚子话还被噎在喉咙里,就被拽着走了,几乎是被丹娘拖着扯出半条街,他才终于挣脱开来。
丹娘也不恼,倚着坊门朝他摆了摆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佘小郎君,慢走。”
佘云邺不明就里,拱手作别后转身离去。
丹娘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毕竟也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这小子对白雪霁的情愫,她怎会看不出来?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想到此处,丹娘转身步入府门,一边朝心素馆行去,一边琢磨着该怎么通风报信。
三日后,楚州码头锦衣公子捏着「巢危速归」的字条冷笑。墨竹捧着信鸽立于一旁,瞥见笺上画了两个简笔小人。
“让明州海商今夜交割。若他们不应,就断了下月的纸张供应。”钱七郎一脸阴沉,“蒲邦昌附逆密信明日便送出,贾世雄私吞军饷的证据先压着,后面我自有安排。”
“是,月主。”身后的黑衣人齐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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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寅时,白宅。
白雪霁对镜绾了个朝天髻。陈婶抖开月白罗褙子,领缘银线绣的海棠暗纹随动作若隐若现,配着艾绿百迭裙,恰似春茶抽芽。
“会不会太素?”老妇边往她腰间系玉带,边担忧道,“这参加群主府宴会的想必都是大人物咧,要不换那条霞光红的?”
“荣安郡主最厌商贾炫富。”白雪霁正了正珍珠玉簪,“这般正好。”
行至前院,佘云邺已在杏树下等候。青年将领罕见地换了件洒蓝圆领袍,晨光掠过他新修的鬓角,窄袖收腰的剪裁衬得男子身形尤显精壮。
白雪霁目光在他的腰封上停了停,不禁感叹:“不亏是营中男子,一身腱子肉。”
佘云邺也看直了眼,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直到女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猛然回神,慌忙说了一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