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声诵念着扭曲的《往生咒》,声音如万鬼哭嚎,戾气荡于天地之间。
人间的、地狱的、神界的,如今都成了魔,他们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眼里流出汩汩鲜血。
狰狞狂笑,凶神恶煞。
他们不是在送她往生,而是催她速速魂归地狱。
九方姝的心跳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怕极了。
这不是她的走马灯,这是一个可怕的梦魇,她必须要快点醒过来。
九方姝披着赤红的寝衣,她疯狂地跑,在地狱般的炼狱里呼喊:“阿衍,阿衍,你在哪里......”
她在可怖的人影间穿梭,无论如何,她再也找不到延陵西。
忽然她又回到了极寒的北疆,被巨大的抓力拖进冰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向极黑的水底深处散落。
她听到水面之上,一个清凌凌的小姑娘哭喊着:“阿衍,我好痛,阿衍,你救救我。”
熟悉又陌生。
她不知是谁的声音。
在她以为这下沉无穷无尽时,她瞬间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极寒变成极焰,她浑身被烧灼地滚烫,地狱般蚀骨的烈焰燃烧着她的残躯。
魔尊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九,快了,就快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回去吧,去享受我为你创造的极乐世界。”
“不杀生,戾气轮回不息。”
“这是下等欲望,我们要一起共享。”
九方姝被他的声音摄住魂魄,这声音太过陌生又太过熟悉,她想不起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拼命回头,想要看他的脸。
那张漆黑的魔气化作面具,猛地贴了上来,压住她的脸,她喘不过气,挣扎着清醒过来。
她躺在阿衍的尸骨旁边,趴在他的心口上,脸颊挨着他。
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劫后余生,急促地喘息。
阿衍的皮肤冰凉,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
九方姝想起梦中情形,下意识为他完整地念了一遍往生咒。
她身上的魔气几乎将她淹没,她已经完全记不起往昔。
过去被套上梦境般的模糊感,鲜艳又沉重。
此后人间,没有人比她的血更冷。
帝王宝座,注定是她的。
自她杀了阿衍,世界就突然遁入黑暗,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
她不知道是不是阿衍的诅咒,但天下生民的诅咒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认为天下应该由男人做主,栾量国从来就没有女皇。
而她这个弑君弑父的妖女,甚至不配活着。
他们用着比废后之时还要狠毒的招数对付她,他们以为没了军队没了延陵西,她不过是一个任人玩弄的美艳傀儡。
内阁九卿的《清浊辩》已经变成了《替天行道》论。
虎贲军要为先王报仇,边疆大营继续传唱《诛阴邪》的战歌。
天下拒贡,商人罢市,粮仓大火,银票被剪成驱鬼符。
彗星过中宫,浑天仪自转,乾坤易位。
龙椅上出现裂痕,传国玉玺的崩坏,天降"妖姬祸国"血书。
巫觋们在黄河边用纸人替皇后受凌迟之刑,河水竟逆流形成血漩涡。
巫凤媚从朝廷中被推举出来,变成了新的可达天听之人。
她煽动全国,诅咒九方姝无君无父,应受天杀。
她主张用火活活烧死她这个弑父弑母的妖女。
军队和反臣派人暗杀她,巫凤媚命人暗中放火烧死她。
每个人都恨她入骨,每个人都要杀了她,九方姝残暴的兽性本能彻底觉醒。
她要做至高无上的王。
不服者全都该死!
她操控魔王的能力,使用疫语之力低声传播瘟疫,一字一毒,那些诅咒她的巫觋和乱民们,瞬间开始咳血、溃烂、发狂,他们的喉咙逐渐腐烂,最终失声,再也没有办法诅咒她。
她使用骨契之力向天下散布魔气,以天下军队兵士和反臣的脊骨为契,与他们签订生死契约,敢有不从者,她可以随时抽掉脊骨杀了他们。
巫觋和乱民们跪地求饶,兵士们和反臣成了她的傀儡。
他们簇拥着,高举着巫凤媚,将她扔进祭坛,他们点燃烈火,欢呼着将这个叛国叛军的不臣之人活活烧死,以向他们的女王示忠。
从此栾量国的疆域上,再没有人敢不从。
阿衍毫无挣扎的献身,是最忠诚的行为。
天下之人,只有阿衍最忠诚了。
九方姝冰封了阿衍,她在登基大典上亲自为他敲响丧钟。
她穿着明黄的龙袍,走上至高无上的王位。
她过往跃跃欲试的渴望终于成真,她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