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看到江思把晟昀抱出来时很惊讶,她蹙眉看着江思,脸上罕见地浮现怒意。
“没用的东西!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为情舍掉性命。”
江思显得很平静,他把晟昀放在内室的床榻上。她睡得很熟,或许是连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露出这般安稳的睡颜。
“你是不知道呢,还是舍不得呢?”室外,王后问。
江思没有回应她的两个问题,只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为什么鸟族会联合攻击羲光,因为羲光最为特殊,有重生之力。从前羲光有超凡的战力,让垂涎者望而却步,但现在,经过其他鸟族的轮番绞杀,羲光除了一位坐镇的王女,已经无人可用。
羲光的败落,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王后面露嘲讽:“不到时候,等你油尽灯枯才是时候?你若真想用她解咒,就不会等到现在,少禹,只怕到最后,你舍不得呀。”
江思没有接她的话头,只说:“我要去找解咒的法子,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我只能先留她在这里,若我能回来,就接她走。”
“若你回不来呢?”王后侧目看他,妖族的寿命很漫长,而他是历代赤鸾的权力交接里,年纪最小的王储。
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像月君了,包括情爱泛滥过度。
江思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无法回答还是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懂,为什么王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自我灭亡。月君曾经说过他无比厌恶赤鸾,漫长的外战和内斗让他筋疲力竭,所以他放弃了王位,也放弃了她。
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她都无比痛恨,她恨月君的懦弱怯战,又恨母族的衰亡,若是她来当王,绝不可能让母族落魄到用联姻来向赤鸾寻求庇护,也绝不会让赤鸾的王权落入那几个不入流的小辈手中。
她不曾体会过情爱,所以无法明白,有时寂寞太过,她也会想起月君,只不过是后悔当初没能一刀砍死他。
“慢着,”看着少年想要离开,王后喊住他,“平白往我这里塞人,扰我清净,不付出些代价,就这么走了?那我可要欺负那只羲光的小妖了。”
江思转过身,王后同记忆里一样,美丽、圣洁,那双金色的瞳孔好像什么都装得下,又好像装不下任何人。宫殿太大了,她站在门口,是这方苍白的天地里唯一的色彩。
她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了几百年。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那个女人还活着,王宫里是有仆从的。
“您什么也不想要。”说完,他转身走了。
王后没有拦他,她站在原地,她什么都想要,但都失去了。她那该死的丈夫,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废物,即使她被作为联姻工具,也要为她那落魄的王族强撑体面。所以他建造了这方宫殿,给了她莫大的荣耀和无上的地位,她甚至可以拿着他的王冠随手把玩。
即使他死去很多年,他造的宫殿仍旧是她的庇护所,只要她愿意,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她。
晟昀从朦胧中苏醒过来,入目的金纱帐让她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羲光,她自己的寝宫里。
“醒了就起来,别像一只死鱼一样躺着,弄脏我的床榻。”
尖酸刻薄但好听的女声传来,晟昀转头,看见王后坐在一旁的塌上,正撑着头看她。
晟昀想起来现在还寄人篱下,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也没理会王后,打开门就扯着嗓子喊江思。
“江思?谁?”王后问。
晟昀扭过头:“你儿子呀,赤鸾的王储。”
王后愣了一下,嘴巴里反复嚼着那两个字,突然笑了一下,脸色却很难看。
晟昀知道那是个假名字,却不知道这两个字有什么由来,但管他有什么由来,她没能把江思喊出来,江思失踪了。
“他把你留着这儿,自己出去找法子解咒,你要么等他回来,要么去给他收尸。”王后道。
“什么?”晟昀惊愕,她伸出手,展示手腕上那一圈淡淡的紫色印记,“他可不能死呀,他给我下了连生缠,他死了我也会死的!”说到此处,她简直欲哭无泪。
王后瞥了一眼,淡淡说:“哦,那我给你收尸好了。”
这是留守王宫的第三天,晟昀把王宫里里外外逛了个遍,这会儿正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荡,觉得没意思极了。王后坐在她面前的房间里,那里摆放有好几面墙的古籍,从地上堆到天花板上,有时候王后会在里面待上好几个时辰。
王后见她无聊会扔给她一些新奇的玩意,都是江思从外头带回来的,譬如上方绚丽的云彩,只要她盯着,那些缥缈的云就聚集起来,她在想什么,云就变幻成什么样子。
“你在想他呀。”王后从窗口探出头。
云上的江思变成了猪头丑八怪,惹得王后“噗嗤”笑出声。
猪头江思身边多了一个女人,面目不甚清晰,只依稀能看见柔和的轮廓。
“这个人是谁?”
“从前住在王宫里的人。”
晟昀一怔,蛮荒之境的那副白骨,就是江思所说的,曾经住在王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