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一眼,晟昀立即站起身。
因为被放出来的那只妖兽不是别的,是清风。
清风此时已经完全兽化,双目通红,原本柔顺泛光的翎羽也沾满污垢,凌乱不堪,远没有羲光神鸟的风采。
对面是一只老虎精,比一般的老虎要庞大数倍,它的双目也泛起诡异的血色,看不到瞳仁。
爪子沦为撕扯皮肉的工具,清风挥动几下翅膀,勉强飞起,落在虎头上,铁爪紧紧抓着虎皮,尖利的直接声声刺进虎妖的眼睛里,虎妖因为剧痛不断甩头。
两只妖兽打斗间,晟昀发现清风额头上有一个符文印记,猜测似乎有人下咒控制,才让清风完全兽化。
一股火从心头猛然窜出,晟昀身体颤抖,双手紧握,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她想杀人,她想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手腕上传来束缚感,她低头,那只破烂的花环越收越紧,不知是在束缚她的神力,还是安抚她的怒火。
一抬眼,她看到江思正望着她。
手腕上的束缚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于是那团火就这么闷在心口,滚成了浓烟。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动作,她只是坐下来,盯着地面,不再看其他地方。
她恨。
从前她恨父亲,为什么要让昭厦去战场,后来又恨攻打羲光的鸟族,明明都是一脉同宗,为何在乱世还要自相残杀?
被余忱抓住,她自然是很余忱的。
如今又被江思捆在身边,压制大半力量,变成一只人人可欺的小妖怪。
她也恨江思。
此时她发现,她最恨的,其实是自己。
为什么同为羲光王室出生,她的力量弱小到如此境地?光是化形就用上了六十多年。因为能力太弱,她总是装出一副不肯用功的样子,甚至母亲临死前还念着要她好好修行。
只有兄长知道,她是用功了的。
母亲的葬礼之后,她跑到最高的山上,从山上一跃而下,想着飞不起来就摔死,也算保全羲光的脸面。
跳下山崖的时候,她眼睛都没闭上,张开双臂,努力让翅膀显形。
俯瞰的视野和身体感知到的风力让她有种已经飞起来的错觉,可等到她离地面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她仍旧没能化形。
最后,她当然没有摔死,比冷硬的地板先来的,是兄长宽阔的后背。
只是她第一次趴在兄长的肩膀上,哭着说自己没用。
清风的痛苦时刻提醒着,她是个没用的羲光王女。
“买下这只鸟,我要吃了他,”富桂慢条斯理地说,她转过头,笑得很俏皮,趴在国师耳边压低了声音,“我要扒了他的皮。”
晟昀闻言倏地抬起头,富桂又换了一身打扮,穿着浅金粉色的衣裳,领口套着一只云肩,上面是金线点缀着的粉桃果子,头发也不再是繁复的、连发丝都看不见的发饰,她把头发简单挽起,像午睡方醒。
“好,依你。”紫衣青年说着,唤来了随从,讲着买下清风的事宜。富桂在一边调笑,说要煎炸爆炒都来一遍。
晟昀讲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她只想杀人,把富桂、紫衣青年和江思统统都杀了!
持续高涨的怒火让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眼睛里落了一滴血珠之后,视野突然变得猩红又混沌,耳边的凄厉叫喊完全被屏蔽,灵魂仿佛出窍,身体只剩本能。
等让她回过神来,右手拿着一把烧得通红的短刃,而左手正提着一个脑袋,是从脖颈出处一刀割断的,没有流血,碗大的伤口上,皮肉已经被烧得焦黑。
脑袋的主人她不认识,身体在她跟前,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她抬起头,发现富桂躲在紫衣青年身后,可脸上却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两人的视线交叠,富桂发现她恢复理智后,从紫衣青年身后走了出来。
“果然厉害,”富桂拍着手,“你把太子杀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晟昀立即明白,让他们进入东阳也是算计的一环,富桂知道羽衣会被国主赐给太子,而她需要羽衣,所以她会去杀了太子抢走羽衣。
她面无表情,一伸手,富桂的脖颈已经被她掐在手心,而那位紫衣青年根本来不及阻拦。
火刀已经握在手中,晟昀抬起手,正要将富桂一刀了结,却被紫衣青年阻止。
“你若还想救那只鸟,就放了她。”
晟昀扬起一抹冷笑,低头看着富桂:“你撒的谎太多了,我不信你。”说着,她举起手,一刀刺入富桂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