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刻意打扮,画上恬淡的妆容,她知道男人对于柔弱的女人会放下防备。
可那时洛长晖看着她,也是这副笑嘻嘻的表情,嘴里却说:“公主若是要以身相诱,衣裳未免也穿得太多了,”他目光下移,眼睛眯起来,像一道利刃,在她身上扫射,“我当华宴公主是金玉之躯,这金玉看来也只是公主的身份衬着,内里的风情还比不上寻常歌舞伎,我听闻公主府内女婢姿色也不错,您又何必屈尊呢?”
富桂捏紧袖子,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肉,他早就知道她为了拉拢朝中术士而豢养少女,她好不容易放下自尊前来示好,他却当她是那群养来伺候术士朝官的下贱婢女,甚至不如她们能讨人欢心。
后来...她当然是用了别的法子,只不过洛家没有魑姬以后,对东阳就没什么作用了,即便洛家纳入别的精怪,也远不及魑姬的功力。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到你母亲么?”富桂故作镇定,她越害怕眼神却越装得坚定,“只有我能帮你找到她!”
“她已经死了,你不必用她来骗我,”洛长晖收起笑,一把掐住富桂的喉咙,他轻声问,“你已经是长公主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东阳只有我一位公主!”富桂定定地看着洛长晖,“你以为是那些妃嫔生不出女儿?是那么多孩子里,就活了我一个!”
“你懂什么?我吃了十六年的药,当了十六年的阴阳人,若不是我样样都做到第一,父皇在发现我是女儿身后,根本不会留下我!”
“你以为华宴公主那么好当,安安分分的这位置就坐得稳妥了?”富桂笑起来,从前她的眼睛还很明媚,如今却只剩下阴冷,“你犯了错,只不过是被逐出洛家罢了,我若犯错,就要被拉去碎尸万段!”
洛长晖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幼年时两人玩耍的情景。那时她什么要争第一,就连放风筝,她也要放得最高最远。他只觉得她在众多皇子中太多要强,小小的圆润的脸时刻紧绷着,像大人一样皱着眉不松开。
那时因为他母亲的作用,东阳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止税收充足,士兵作战也犹如神助,所向披靡。东阳的国君尝到甜头,从此开始招揽天下术士。
他作为魑姬的儿子,在宫中甚至比一般的皇子还要受东阳君主重视,连她也来讨好,他起了坏心思故意捉弄,她伤心了哭了也不怪他,只怪自己做得不好。
富桂见洛长晖眼神有些许涣散,他在想什么,她心里能猜到。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手腕的绳索用力撕咬开来,解开身上的束缚后,站起身往回走。
“可是启凰...”洛长晖在她背后出声,“你现在就已经逃出来了,不用再回东阳去。”
富桂没有说话,洛长晖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坐到最高的位置以后呢?”
富桂停顿了一下,背后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看到了,他们是神族,凡人耗尽一生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举手之间就能够完成,我们视为珍宝的东西,他们却不屑一顾。”
洛长晖想说,作为凡人,他们顾好自己的一生就足够了。
“别开玩笑了,洛长晖,连你都不是凡人。”富桂没有回头,月光已经淡去,夜色浓稠。
“人杀我,我就杀人,神杀我,我就杀神。”
斜月西沉,洛长晖来到祠堂门前,里面不同寻常的香火味让他本能地心生警惕。
“哎哟,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送来。”里面传来女人焦急的牢骚声。
“大人,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几百年都没出过差错,我不信这几个人能把天搅翻了。”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里头女人的魂魄从门缝中探出,洛长晖赶紧躲到石阶边。
透过门缝,他看见里面烛光通明,满墙堆满一层一层发出绿光的蜡烛,只有石像下的案几上,点了一只又大又长的红烛。
门口左右两侧放置有两具身体,一个是稍有皱纹的中年农妇,另一个模样好看的是晟昀,此时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胸口没有起伏,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
“咚咚咚——”
陡然出现的锣鼓声把洛长晖惊了一跳,祠堂里的女人更是吓得“哎哟”一声,立即关上门,隐约能听见她在喊着:“又来了又来了!”
洛长晖察觉不对,这声音像是娶亲时的喜乐。他寻着声音,在离祠堂不远处,看到诡异的一幕。
一个花轿正漂浮于半空之中,随着喜乐颠簸,像还有轿夫抬着,大红的轿帘跟着颤动,露出一双喜庆的红鞋。
洛长晖没有言语,拔出金钱剑,一把挑开轿帘,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只见轿中出现了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女,两只手肘被钉死在身后的木板上,双腿合拢,一只长钉从膝盖处贯穿而过,脚背中间钉下两只长钉,嘴巴被缝起来,眼珠还睁着,静静地盯着掀开轿帘的人。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轿帘垂下,盖住里面的场景,他在原地怔愣良久,直到花轿穿过他,往祠堂去。
“双生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