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么牛,现场手绘?”
“是啊是啊,而且就是坐在这儿画的,当时好多人拍照录像呢。甚至还在这里录了20分钟的采访。”
“完全是一心几用地完成了两幅作品啊!”
“而且完成度还不低。你看,细节都像是默写过无数次一样。每一笔都下得目的性极强,几乎没有改动过。”
“照这么说,该不会地上这些颜料也是故意掉在地上的吧?”
“说不定是。”
“看上去挺血腥的,我甚至觉得,有点像是在擦边。你看,这个绳子难道不像是在那个什么……”
萧子玉终于挪到了一幅画正前方,得以冷静端视这幅作品的全貌。他首先看见的是写在整幅画布正上方的一句话:
“I heal you therefore I hurt.(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
画布靠下的位置,正是整幅画的内容:一个浑身缠满红绳的男人虚弱地跪靠在一张红丝绒床边,赤裸的身体只有隐□□被一层薄薄的丝绒被浅浅遮盖。肌肤被深蓝黯淡的房间色调衬托出一种病态的白,一只纤长的胳膊靠着床沿伸展,垂目消瘦的脸模糊地靠躺在自己的臂弯,另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画中的地毯上。
第一眼令人震撼的,是男人浑身遍体的红痕,有的陈旧发紫,有的正冒出血滴。如果将注意力集中在男人垂下的左手手腕上,便会发现三道看似随意的深色笔触。
站在这幅画前的萧子玉几乎呼吸停滞了几拍,很少有见到一幅画就让人思绪凝滞的时候。更别说,他平日里是个尤其寡淡无味的人。
他双手抱在胸前,怀着按捺的心情走向了另一幅画。这一次,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先忍耐地从上向下打量整幅画,而是第一时间就将整幅画一览无余。
“Love you therefore punish.(爱你,所以惩罚你)”
画中是另一个更加健壮的赤裸男人。他的四肢和脖颈上锁着镣铐,蜷着身体坐在脏污的水泥地上,地上的水泊反射出监牢昏黄压抑的灯光。他被禁锢在一座门锁虚掩着、拥挤而又矮小的囚笼之中。
萧子玉盯着这幅画中男人脖子上的镣铐陷入呆滞,游客的调侃声却在此刻轻易冲破他的沉思。
“我焯!艾斯爱慕!”
“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艾斯爱慕啊!捆绑play,囚禁play!还是同性!刺激……”
“艹。你这么一说,我再也不能直视这两幅画了……”
萧子玉瞥了一眼身边那个戳着身边同伴挤眉弄眼偷笑的男生,不禁短叹一声,在心里暗骂了句:
傻逼。
稍微平复了点兴奋的心情之后,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画上。两幅画在风格、笔触和明度上都几乎保持了一致。
大约是像游客所说的,是现场作画的缘故,尽管画面的细节足够丰富,但作者仍然放弃了许多地方的精细度。例如,画中的两个男人都能根据四肢骨骼的比例让人第一眼辨认出性别,但五官都很模糊,只用了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两个人的面部情绪。
萧子玉并不确定那是什么表情。很多时候,这样的分析往往都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萧子玉看到的,是那两张脸上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麻木。
他抬起一只小臂咬上了自己蜷曲的指节。意识到这种情绪之后他并不好受,思绪变得迟钝了很多。目光还在这幅画上四处游移,从那句话,到这个被囚禁的男人,他联想到很多过去的象征,都让他整个人背脊慢慢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未干的颜料在展厅顶灯的照射下亮晶晶地闪着光。地毯上的血渍循迹而上,刚好与两幅画中血液溢出的地方重合。他们的血液,在浅色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汇集,融合,最终摊成一片巨大的血泊,湿润的红色地毯,颜色正与第一幅画中男人躺靠的红床单质感相似。
萧子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寻找画师的落款。
是谁?是谁画的画?
展区的每个摊位上都会有画师代号的铭牌。这个公开展示在展厅中央的作品显然不是对外公开售卖的商品,而是单纯地作为一件作品展示。
名字?名字在哪儿?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萧子玉有些着急地围着作品转了半圈,最终才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见了作者的落款,在靠在床边的那个男人沿着床沿伸展手臂的那只手掌心——“Musage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