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晚,羡予仰望天上月时想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只是她第二日好似突然开朗了不少,上半晌到正院去寻叔母,好像有话要说,只是纠结许久都未开口。
等到午膳时,叔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太子殿下好像身体抱恙。”
原本低头用饭的羡予动作一顿。
侯爷夫妻俩都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他俩其实都知晓侄女大概是和太子出现了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只是羡予自己不说,他们也不方便问。
孟锦芝收到了丈夫的暗示,动作自然地给羡予盛一碗汤,接话道:“殿下怎么了?”
喝汤的羡予偷偷支起耳朵。
“我不太清楚,今日上午短暂见了殿下一会儿,他便咳了许久,恐怕是感染风寒。”
施侯爷暗觑一眼侄女神色,叹道:“听说昨夜宫中中秋夜宴,殿下喝了许多酒。今日又要忙着政务,真是辛苦啊。”
夫妻俩一唱一和,孟锦芝接着道:“哎呦,秋风寒凉,乖乖你可要注意着点。”
羡予这顿午饭后半程吃的魂不守舍的,待到好不容易下了桌,叔父又把她叫到书房,取出一只两掌长的精致木盒。
施庭柏:“今日殿下让我带给你的。”
别的他并不多说,羡予疑惑地看向他时,施庭柏只是对侄女笑了一下,带着长辈的温和鼓励,然后就离开了书房,把空间留给了羡予。
羡予打开木盒,内里是一支华贵的嵌宝石累丝立凤金簪。他从前也送过不少首饰,只是没有一支是凤簪,这种形制难免引人深思。如今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所以也不再顾忌。
木盒里除了这支凤簪,盒盖内侧卡了一张对折的纸,看起来是简信。
羡予有些想笑,他堂堂太子,怎么也会用如此姑娘家的传信方式。
她不由得猜测这信上会写什么,是剖白心意,还是表达歉意?抑或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像从前那样写一段日常简信?
这张对折的小纸条上却只写了四个字,“月圆人安”。
短短四字,没有要求,没有倾诉,只是缓和地表达出无限眷恋。
羡予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在原地沉思许久,突然很想见他。
昨夜她对着月亮思忖许久,心绪从嫦娥飘到留在砌雪斋的红拂琴,终于明白自己并非无情,只是惯于逃避。
看清这一点后,皎月清辉好像都明亮不少,她心中生出勇气,既然太子殿下向她走了九十九步,那么她也应该迈出最后一步。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应该当面和钟晰说清楚的。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的心上人知晓自己情谊后只想跑开,她该如何心碎?
羡予决定要回太子府去见他。
她抱着金钗木盒跑出去,一路上笑眸弯弯,穿过庭院和长廊,发丝和裙裾都随着她翩跹的步伐飘摇。
见到叔母后,都不用她开口,孟锦芝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孟锦芝将她拉到身前,手指轻柔地整理好她鬓边因跑动有些杂乱的发丝,柔声问:“决定要回太子府了?”
羡予略微张开唇,有些惊讶,她这些天什么都没说,怎么叔母好像全都猜到了?
“想好了就去吧,我和你叔父永远支持你。”孟锦芝手心蹭过羡予的脸颊,眼神慈爱而温和。
羡予被她看得脸红,毕竟是情之一事,她小声说:“我就是去看看他……”
最后那个“他”字几不可闻,叔母却没笑话她,轻轻拍了她一下,“想回家了就回来。”
镇国侯府一辆马车再次隐秘地驶向了太子府邸,门房见到施小姐突然归来,马上派人去请示梁兴公公。
得知此事的梁兴差点喜极而泣,连声道:“快快快,去接啊,菩萨回来了。”
马车照例停在了砌雪斋外,羡予回到这个住了两个多月的小院,一路上的心情已经平复,又生出一点想要临阵脱逃的踟蹰来。
砌雪斋内依旧纤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细心打扫。羡予转头,愕然发现那把红拂竟然还留在这空院。
并且和她离去时装回琴盒的状态不同,这把名琴又被取出放在琴案上,看起来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弹奏过。
是谁来睹物思人,不言自明。
见此情景,羡予与心中小小唾弃自己一下,不可以再逃避了!
她刚踏出院门,就见梁兴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激动喜悦中还夹杂一点自责,他开门见山直接发问:“小姐可是要去寻殿下?”
梁兴一心给未来接人的殿下脱罪,劈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快速说:“殿下昨夜醉酒,吹了一夜凉风后稍感风寒,今日午后从宫内回来便头疼发热,现今刚睡着呢……”
闻言,羡予顿了片刻。
真生病了啊?她还当是骗叔父的来着……她在心中为自己的揣测给殿下无声道了个歉,脚步不停地往太子寝殿走。
“我去瞧瞧殿下。”
梁兴大喜,忙不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