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池砚再次苏醒以来,他就不曾见过那处黯淡的时候。
即使现在,他眼底的火气升腾,几乎要将他点燃,生平第一次对解星河生出恼意。
对方也仍未熄灭那金光。
只是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不再像当初天各一方时急剧消耗。
池砚没有忘记解星河与殷演的那一战。
明明修为境界完胜,就连剑意也坚固无匹锋锐十足,绝非魔气能够撼动,可探出灵力却能轻易找到解星河的破绽——一处源源不断向外逸散本源灵力的豁口,期间消耗甚至比挥出剑意更为巨大。
池砚更没忘记在他靠近准备英雄救美的一瞬,那个豁口渐渐变小。
在解星河的手触碰到他手中剑的一瞬间更是顷刻消失,只余一股灵力牵扯,暖意流淌。
随后是解星河注入的磅礴灵力,妄图稀释池砚那一瞬间察觉出的真相。
可他甚至不愿意停止那道灵力供给,又怎么可能骗得过去?
池砚直视那双黑眸想要借机捕捉到真相被揭露的心虚躲闪。
可这些都没有,解星河的眸光沉沉,清朗一片。
甚至眉眼微弯,嘴角的笑意很浅,却如黑白水墨画中勾勒的一笔红,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那并不是什么温柔的安抚,只有不容拒绝的强硬。
解星河:“我知道小砚累了,也曾希望你能毫无察觉地度过你想要的一生,可惜你太敏锐,终究察觉到了真相。”
解星河仍然在笑,云淡风轻,语气更似在叹息。
池砚却觉得心头蓦然一跳。
解星河:“我早已告诫过你不要轻易选择我。剖离心魔尚能保持理智,如今的我只会为自己的私心,以我的选择迫使你选择我唯一能够接受的抉择。”
解星河能够在被天道选中时拒不配合,反向钳制天道对小世界的种种手段,如今更换了烙印对象他同样可以不为池砚提供灵力。
甚至就算要推动池砚成神,他也有更多种更加平和的手段。
但他仍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不惜一切代价,赌上一切的剑走偏锋。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面期待着池砚发现从而更改决定,有时又觉得掩耳盗铃也未尝不好,至少他们会在一起。
如果池砚不将他推开,他供给空灵之体的需要,直至池砚厌弃这个世界,再随他而去。
如果池砚将他推开便等他发现一切,再做一次选择。
解星河:“你会选择我吗?”
池砚看向解星河的双眼,其中并无多少期盼。
正如解星河所说,不论池砚选择前进或后退,他都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支持他的决定。
池砚咬牙:“要是我不选师尊呢?”
解星河:“那便将一切放开,过你想过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池砚盯着那处因距离靠近而能清晰看见的灵力流转,不曾中断的灵力也印证了解星河的态度。
池砚素来知道自己有些心软,只因得到的善意太少,旁人对他三分好,他便恨不得回馈十分。
他根本舍不得让眼前的人失落。
池砚自暴自弃道:“我选你!我选你还不行吗?我不需要你的灵力,也不是第一次跟天道争了!不就是成神吗!”
也不知道金色的灵力到底是什么样的构成,寻常人消耗灵体早就魂飞魄散,解星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说他惯于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不够珍惜自身,解星河透支本源灵体中的灵力等待他取舍,又何尝不是一种双标?
池砚还未来得及投来控诉的目光,方才还含笑的黑眸里笑意便淡了淡。
平生第一次池砚在解星河目光中看到了冷意。
解星河:“也是跟小砚学的。”
池砚:“……?”什么?
眉目间冷意顷而散去,恍惚间有冰雪融化、春暖花开的温柔。
解星河:“如果你刚才以身挡剑受了伤,我想我会取出天道碎片再杀了白炎助你直接成神。”
一瞬闪过的杀意使得洞内都阴冷了几分。
没有人会觉得解星河是在开玩笑。
“好在你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很开心,小砚。”
“为此,你可以说出你想要我做到的事,一言既出,绝不违背。”
“对你,我从不食言。”
池砚看着解星河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他所想的和解星河所希望听到的是同样的答复。
那是他曾经无数次听到,并且保证,最后不以为意又心虚补救的……
池砚低下头:“我希望师尊能更珍视自己一些,不要以身犯险,不要以命相搏。”
解星河:“好。我会做到。”
烙印终于黯淡。
体内的充盈顺着灵力的中断而空空荡荡,池砚却觉得心中轻巧了许多,只是眼眶发酸,影影绰绰间依旧能捕捉到淡淡的金色光芒。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他得到了承诺,还是他作出了承诺。